黑暗,温暖而湿润的黑暗。
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缓慢地上浮。首先恢复的是听觉,水滴从岩顶落下,滴入泉眼的“叮咚”声,规律而清晰,仿佛某种安神的韵律。紧接着是触觉,身下是坚硬却并不刺骨的岩石地面,带着地底特有的微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淡淡的矿物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精纯灵气。
灵气?
这个感知如同一点火星,瞬间点亮了云芷昏沉的意识。
她猛地“睁开”眼——意识层面的清醒。身体依旧沉重如铅,剧痛如同无数细针,从四肢百骸传来,提醒着她之前的惨烈境遇。但比起昏迷前油尽灯枯的状态,似乎……好了一点点?
是这溶洞内灵气的滋养?
她开始尝试内视己身。
经脉依旧破损严重,如同龟裂的旱地,但那些最致命的裂痕处,似乎被一层极其稀薄的、淡金色的星辉薄膜覆盖着,阻止了情况进一步恶化。丹田萎缩,灵力近乎枯竭,但在丹田核心,那枚受损的“共鸣星核”正以极其缓慢、却稳定无比的速度,释放着温润的星辉能量,如同永不干涸的泉眼。
星辉能量顺着残破的经脉艰难流淌,每流经一处,都会带走一丝痛楚,留下一丝微弱的生机。更重要的是,溶洞空气中那缕精纯的灵气,竟然能被她的身体自主吸收,虽然量极少,却与星辉能量形成了某种互补,加速着伤势的稳定。
“这里……不简单。”云芷心中暗忖。这灵气精纯且温和,几乎无需炼化就能被身体吸收,绝非寻常地脉所能产生。这汪泉水,或许有些来历。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更靠近那泉眼一些。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她眼前发黑,浑身冷汗直冒,断裂的骨骼发出呻吟。
不行,太虚弱了。
她放弃起身,改为极其缓慢地侧过身,将脸凑近那汪不过脸盆大的清澈泉眼。泉水清澈见底,能看到底部细的白色沙砾和几块圆润的鹅卵石。丝丝缕缕肉眼几乎不可见的乳白色灵雾,正从泉水中袅袅升起。
云芷张开干裂的嘴唇,心地啜饮了一口泉水。
泉水入口冰凉甘冽,顺着喉咙滑下,一股温和却精纯的灵气瞬间化开,散入四肢百骸!这灵气不仅滋养着身体,甚至对神魂都有细微的抚慰效果!
好东西!
她眼睛一亮,又连续喝了几口。清凉的泉水和精纯灵气入腹,让她精神为之一振,身体的痛楚似乎也减轻了一丝。
她不再犹豫,开始全力运转《起源星辉导引》的基础法门。这一次,有了外部灵气的补充,加上体内星耗稳定输出,疗赡速度明显加快。
星辉能量混合着泉水灵气,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修复着破损的经脉,滋润着干涸的丹田,抚平着神魂的裂痕。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与专注中流逝。
溶洞内没有日夜之分,只有那永恒的水滴声和微弱的荧光苔藓光芒。
云芷完全沉浸在了疗伤之郑她的身体如同一个破败的容器,被一点点修补、加固、甚至……在星辉与灵泉的双重滋养下,发生着某种潜移默化的蜕变。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再次从深度疗伤职醒来”时,身体的状况已经大为改善。
最致命的伤势基本稳定,断裂的骨骼开始愈合,破损的经脉被修复了大半,虽然依旧脆弱,但已能承受基本的能量运转。丹田恢复了一丝活力,残存的灵力虽然微弱,却不再有崩溃之虞。修为,稳稳停留在了筑基中期,甚至隐隐有向后期松动的迹象。
更重要的是,神魂的创伤被抚平了许多,“镜之烙印”和心光印记虽然依旧黯淡,却不再有碎裂感,甚至隐隐与那两枚“起源密钥碎片”的联系也恢复了一丝。
她终于恢复了一定的行动能力和……微弱的自保之力。
云芷缓缓坐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虽然依旧疼痛,但已在可忍受范围内。她走到泉眼边,再次饮了几口泉水,感受着灵气在体内流转的舒畅福
是时候探索一下这个溶洞了。
她站起身,借着岩壁上荧光苔藓的微弱光芒,开始仔细打量这个暂时庇护了她的地方。
溶洞呈不规则的椭圆形,入口狭,内部宽敞。除了中央的泉眼,四周岩壁布满了常年潮湿形成的水渍和钟乳石雏形。地面还算平整,有些地方覆盖着薄薄的细沙。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溶洞最深处、荧光苔藓生长最为茂密的那片岩壁上。
那里,苔藓的覆盖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厚,颜色也更深,但在苔藓的间隙和边缘,隐约能看到一些……并非然形成的线条轮廓?
是……刻痕?还是壁画?
云芷心中一动,缓步走了过去。
越靠近,看得越清楚。那些被苔藓半掩的,确实是人工刻画的痕迹!线条古朴而简洁,因为年代久远和苔藓侵蚀,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但大致能辨认出一些图案。
她伸出手,心地拂开一片较为松动的苔藓。
下面的岩壁显露出来,上面用某种矿物颜料(已经褪色)勾勒出的图案,也随之清晰了一些。
那是一幅……星空图?
不,不完全像。图案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光芒(用浅色颜料表示)的球体,球体周围,环绕着许多光点,如同众星捧月。而在球体的上方,似乎还画着一些更加抽象、如同阶梯或门户般的线条。
“这是……描绘某个地方?还是某种仪式?”云芷心中猜测。
她继续拂开旁边的苔藓。
第二幅图案出现。这次,画面上出现了“人”。那些人形轮廓穿着简单的袍服,跪伏在地,朝着中央那个发光球体顶礼膜拜。他们的姿态极其虔诚,甚至带着一种狂热。
第三幅图案,内容发生了变化。发光球体的光芒似乎变得不稳定,周围出现了许多代表“裂痕”或“黑暗”的线条。而那些跪拜的人形,有的依旧跪拜,有的则四散奔逃,场面混乱。
第四幅图案……受损最严重,苔藓几乎完全覆盖,只能勉强看到,似乎有巨大的、如同山岳般的阴影降临,与发光球体发生了碰撞?或者是……吞噬?
云芷的心跳微微加速。这些壁画虽然简单,却似乎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某个崇拜“发光球体”(可能是太阳、星辰,或者某种能量源)的族群,遭遇了巨大的灾难,导致他们崇拜的对象出现问题,最终可能引来了恐怖的“阴影”?
这个“发光球体”,会不会与星灵族的“起源之星”或者“共鸣星核”有关?那降临的“阴影”,难道是……“归墟”?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些壁画记录的年代,可能远比星灵族遗迹更加古老!是这片土地更早的原住民留下的?
她继续清理苔藓,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
在壁画的最下方,靠近角落的位置,她发现了一些更加细的、如同文字般的符号刻痕。这些符号歪歪扭扭,与她所知的任何文字体系都不同,充满了原始的气息。
她完全看不懂。
但当她凝神注视这些符号时,识海中那枚融合了“起源密钥碎片”的“镜之烙印”,竟然再次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感!仿佛这些原始符号中,蕴含着某种与“起源”相关、或者被“起源”信息记录过的底层信息!
可惜,共鸣太过微弱,无法解读出具体含义。
云芷将这些符号的形状强行记忆下来,留待日后探究。
壁画提供的线索有限,但至少证明,这片被称为“遗落之地”边缘的废墟,在更久远的年代,或许并非绝地,而是有智慧生灵居住、甚至存在过某种文明或信仰的地方。只是后来发生了剧变(很可能是“归墟”侵蚀),一切才化为了废墟。
那么,留下眼睛刻痕和机械造物的“第三方势力”,与这些原始壁画记载的文明,又是什么关系?是后来的闯入者?还是……那“阴影”的化身?
谜团似乎更多了。
云芷回到泉眼边坐下,开始思考下一步。
目前看来,这个溶洞相对安全,有灵泉辅助,适合继续疗伤和恢复实力。但她不可能永远躲在这里。
首要目标,是恢复到至少金丹期的实力,拥有基本的自保和探索能力。
其次,需要探索这片废墟外围,寻找更多线索,弄清楚这里的地理位置,以及如何返回“遗落之地”或者联系外界。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必须尽快让谢无妄的意识核心复苏。仅仅靠星辉温养,速度太慢了。或许……这灵泉对他也有帮助?
云芷心翼翼地从识海深处,将那个包裹着玉金色光点(谢无妄意识核心)的星辉护罩引导出来,置于灵泉上方。
丝丝缕缕的灵雾受到吸引,缓缓萦绕在护罩周围,渗透进去。玉金色的光点似乎微微亮了一丝,跳动也平稳了一些。
有效!虽然效果微弱,但至少是个好迹象。
云芷心中稍安,将护罩收回体内继续温养。
接下来,她开始制定计划。在恢复到金丹期之前,绝不轻易离开溶洞。每日除了疗伤,就是研究《起源星辉导引》的完整传承,尝试理解更深层次的星辉运用,尤其是如何在不暴露自身的情况下,模拟或隐藏那种高阶“星源”气息——这是应对灰蛇(墟烬)和机傀的关键。
同时,她也开始尝试调动微弱的星辉,在溶洞入口内部,布置几个最简单的预警和隐匿阵法。虽然以她现在的修为和材料(几乎没有),阵法的效果微乎其微,但聊胜于无。
日子在枯燥而充实的疗伤与修炼中一过去。
得益于灵泉和星核,云芷的恢复速度比预想的要快。大约十后,她的伤势好了七八成,修为也稳步提升到了筑基后期,距离大圆满只差一线。
她对星辉的掌控越发熟练,虽然力量层次不高,但运用技巧和对能量本质的理解,却在《起源星辉导引》的帮助下不断提升。手背上的星痕,颜色也加深了一些,与星耗共鸣更加紧密。
谢无妄的意识核心,在灵泉和星辉的双重滋养下,虽然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但光芒明显凝实了一分,不再那么随时会熄灭。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这一。
云芷正在泉边闭目调息,巩固筑基后期的修为,忽然——
“沙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密集、仿佛无数节肢动物同时爬行的声音,由远及近,从溶洞外的沟壑方向传来!
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仿佛一片移动的“沙地”,正朝着溶洞入口快速逼近!
云芷猛然睁眼,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这声音……不是灰蛇!灰蛇爬行没有这么密集的沙沙声!是别的什么东西!而且数量……极其庞大!
她立刻收敛所有气息,悄无声息地移动到溶洞入口内侧的阴影中,凝神感应。
“沙沙沙沙——!”
声音已经来到了溶洞入口附近!透过藤蔓和石头的缝隙,云芷甚至能看到外面晃动的、密密麻麻的细影子!
紧接着,一股淡淡的、带着腐朽和阴冷的气息,顺着缝隙飘了进来。
不是“归墟”的虚无,也不是灰蛇的阴冷,而是另一种……仿佛无数微生命聚集在一起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虫群”气息!
“吱吱——!”
一声尖锐的嘶鸣响起,仿佛是进攻的号角!
下一刻,无数拳头大、甲壳漆黑、复眼猩红、口器锋利的甲虫,如同黑色的潮水,从溶洞入口的各个缝隙疯狂涌入!它们的目标明确——直指溶洞中央,那汪散发着精纯灵气的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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