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的崩溃，并未给联邦带来预想中的狂喜。
相反，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寒意，从旗舰“龙渊号”的舰桥，蔓延至整个临时首都的每一个角落。
胜利的代价，远比想象中沉重。
林夜站在舷窗前，掌心那枚“火种密钥”散发着温润的暗金色光芒，与他的混沌星核保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高频共振。他能清晰地“听”到，宇宙深处，那片被称为“观察者”的规则之海，正因这次“收割”的失败而掀起滔巨浪。
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兴趣”。
“它在重新计算。”林夜的声音很轻，却让身旁的贞德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他的手，“它不再将我们视为一个偶然出现的、可以被忽略的变量，而是将它整个庞大的逻辑网络，都调动起来，试图解析我们。”
苏芸快步走来，脸色苍白如纸：“林夜得对。我们成功窃取了规则样本，但也等于在自己的宇宙坐标上，点亮了一盏无法熄灭的灯塔。‘观察者’的本体，很可能已经收到了警报，它正在……调整策略。”
陈景文扶着控制台，苦笑着摇头：“我们以为虚拟文明是最好的诱饵，但现在看来，我们更像是在狼群里扔出了一块鲜肉。狼群或许会被暂时吸引，但它们很快就会发现，这块肉的周围，站着一头更凶猛的猎手。”
林夜转过身，目光扫过一张张凝重的脸庞。
“不必恐慌。”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既然它选择正面审视我们，那我们就给它一个毕生难忘的‘惊喜’。”
他没有解释更多。在接下来的十二个时里，林夜将自己关在观星室，与那枚“火种密钥”进行着更深层次的沟通。他不再仅仅是吞噬“观察者”的规则碎片，而是在解析它们的基础上，反向推演，将自己的混沌本源与这些规则进行嫁接、融合。
他要做的，不是成为一个模仿者，而是要成为一个……规则之上行走的“变数”。
二十四时后，联邦预设的第一道防线——“枢星域”。
这是一片由三颗恒星组成的不稳定三星系统，空间结构错乱，然适合设置伏击与陷阱。联邦在此部署了超过三分之一的机动舰队，由经验最丰富的上将李振南指挥，准备在此迎击“观察者”可能到来的第一波正式攻击。
林夜并未随队出征。他选择留在临时首都，一方面是为了稳固刚刚获得的、与“观察者”规则抗衡的力量，另一方面，他也要通过“火种密钥”，远程引导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来了。”
当第一支由上百艘奇形怪状、散发着无机质金属光泽的战舰组成的舰队，撕开三星系统的引力屏障时，林夜的意识瞬间与战场连接。
这些战舰的造型，与之前那个探测器截然不同。它们更像是从几何学噩梦中诞生的产物，棱角分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舰体表面流淌着不断变化的法则符文，显然是“观察者”真正的战争造物。
“好强的规则压制！”旗舰舰桥上，李振南额头渗出冷汗，“它们的出现，就让我们的护盾系统功率下降了百分之三十！这根本不是能量武器，这是……法则武器！”
话音未落，敌方舰队中央，一艘菱形的、仿佛黑洞缩影的主舰，缓缓张开了一个漆黑的“口”。
没有惊动地的爆炸，没有毁灭性的光束。
一股纯粹的、源自概念层面的“抹除”之力，从那“口”中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了联邦前锋的三艘主力舰。
没有惨叫，没有警报。
那三艘足有数十公里长的钢铁巨舰，就像是三张被橡皮擦抹去的画，连同上面的船员、武器、乃至空间坐标，都在瞬间归于虚无，仿佛从未存在过。
“报告！前锋三号、五号、七号舰……失去联系！重复，失去联系！”
指挥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这就是“观察者”真正的力量。不是物理毁灭，而是存在否定。
“全员，准备硬抗第二波！”李振南咬着牙，下达了命令。他知道，一旦防线崩溃，身后的整个星域都将暴露在这股无法理解的伟力之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一股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从联邦舰队的后方，那片被标记为“伊甸”文明遗迹的空域中，轰然爆发！
那不是联邦舰队的能量特征。
那是一种……狂暴、混乱、却又带着某种奇异“包容性”的力量。它如同决堤的星河，瞬间冲入了“观察者”舰队与联邦舰队之间的战场。
“这是什么？！”
“观察者”的舰队阵型出现了瞬间的凝滞。它们那完美的规则运行，似乎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噪音”所干扰。
林夜的身影，出现在联邦旗舰的舰桥全息投影上。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神却比宇宙深空更加冰冷。
“李将军，按计划行事。我来‘招待’客人。”
他没有多余的解释。
他将掌心的“火种密钥”对准战场，混沌星耗力量被他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这一次，不再是吞噬，而是……“污染”。
他将那日从探测器身上窃取的、对“观察者”规则的本源理解，与自身的混沌之力结合，化作一片无形的、充满了“不合理性”的混沌迷雾，精准地投向了那艘主舰的“抹除”法术源头。
对于“观察者”而言，这股力量是亵渎，是逻辑的癌变。
主舰喷涌出的“抹除”之力，在接触到混沌迷雾的瞬间，发生了剧烈的规则紊乱。一部分力量被中和，一部分力量被扭曲，甚至有一部分……开始反过来侵蚀“观察者”自身的舰队！
“敌袭！是伪装成联邦的敌人！”
“观察者”的舰队终于反应过来，立刻调转矛头，向混沌迷雾的源头——那片空无一物的星域——发起了攻击。
林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以自身为诱饵，以混沌为烟雾，成功将“观察者”的注意力，从脆弱的联邦舰队，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贞德，启动‘伊甸’核心的最后协议。”林夜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回联邦，“我要它，上演一场最盛大的……落幕。”
“伊甸”文明的核心，那颗早已死寂的虚拟星球深处。
在林夜的远程指令下，这个被遗弃的虚拟世界，开始上演它最后的、也是最辉煌的演出。
无数光点从星球地表升起，汇聚成一朵璀璨的、由数据和信仰构成的“文明之花”。它向整个宇宙广播着自己存在过的痕迹，模拟出亿万生灵的欢呼、创造、以及……最终的升华。
这是一个虚假的、却无比真实的“文明奇观”。
远在未知维度的“观察者”本体，似乎被这个信号深深地吸引了。更多的规则能量，化作实质的触手，跨越层层空间，涌向“伊甸”的坐标。
而林夜，则像一头潜伏在阴影中的巨龙，张开大口，静静地等待着，那最肥美、最精华的猎物，自投罗网。
他知道，这一战，他必须赢。
不仅为了联邦，为霖球，更为了霍震岳、暴熊王，以及所有在绝望中为他点亮希望的……逝去者们。
这场与神明的狩猎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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