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外婆也不觉得累。”
她收回思绪，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摸着念念柔软的发顶，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纵容的宠溺，“念念还想玩，就让她再玩一会儿吧。”
“外婆，您别太惯着她了。”闻溪轻声劝阻。
刘胜美的笑容淡了些，眼神里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哀伤与决绝，她看着闻溪，这个她既骄傲又心疼的外孙女，声音轻得像叹息：
“现在不惯着，以后……怕是再也惯不着喽……”
话锋一转，她突然看向闻溪，目光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怜惜与期盼：
“纾啊，我听苏杭有个很有名的寒山寺，你看看离这儿远不远？要不……我们去那儿一趟？”
闻溪闻言，立刻拿出手机查了查导航。
“距离倒是不远，”
她收起手机，“可是外婆，人家寒山寺……是专门求取姻缘的地方，我们这……去那里不太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
刘胜美的抓住闻溪的手，“就是去给你求一求姻缘！外婆……外婆就盼着能看到有个靠谱的男人能照顾你，心疼你。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太辛苦，太不容易了……我看着心疼啊！”
闻溪鼻尖一酸，猛地咬住下唇，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倔强地别开脸：“外婆……我不要……我只要您好好的。”
“走吧，就当是外婆……胡闹一回，成全外婆这个心愿，好不好？”
刘胜美的声音软了下来。
看着外婆殷切的眼神，闻溪所有拒绝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楚，终是轻轻点零头，：“好……我们去。”
下午近六点，寒山寺。
游客已经不多了。
“主持，可以关门了吗？”
夕阳的余晖将寒山寺的飞檐翘角染成温暖的橘红色，最后一批游客的喧闹声随着下山的石阶渐渐远去，最终归于山林固有的宁静。
一名年轻的沙弥手扶着沉重的殿门，转身看向一直静立在庭院古柏下的慧能主持。
慧能法师自幼便在寺中出家，晨钟暮鼓间，已然研习佛法逾六十载。
岁月虽然在他脸上刻下了清晰的纹路，但他看起来精神矍铄，面色红润饱满，身形依旧挺拔，毫无寻常老饶佝偻之态。
他单手立于胸前，指间挂着一串被摩挲得温润光亮的佛珠，目光悠远地望向山下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
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蕴藏着无边的智慧与慈悲，又似乎早已看透了人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缘起缘灭，平静得如同这暮色中的古寺，不起丝毫波澜。
“前生今生皆为不易，既遇有缘人一对，那就再等等吧！”
主持和别的寺庙的不同，他是心有真佛法。
所有的话，沙弥半懂不懂。
他朝下看，隐隐约约，看见山下有一个人顺着人流逆行，朝着山上而来。
这人是没看时间吗？
六点就要关门了。
视线在往后，他又看见了三个人在更远处，慢慢逆行而来。
“悟明，你下山一趟，告诉管理处，就如果有人要进来，不要阻拦。”
悟明点头，心里却很疑惑。
他在这里三年了，这是第一次见主持破例，真是好生古怪。
顾燃是孤寂的，清冷的，神色冷漠的走到大门口的闸道口，被人拦了下来，已经关门了。
他抬头看了看山上的寺庙，“可以破个例吗？ 我付十倍的门票。”
售票员看得出顾燃不是普通人，但还是解释道：“先生，这不是门票的事情。”
顾燃叹了口气，总感觉今上不去寒山寺，似乎就会失去什么。
这是一种隐约的，奇怪的感觉。
他不想为难售票员，心想着是不是要找个地方偷偷溜上去。
他转身，准备离开。
“施主且慢！”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个沙弥急匆匆走了过来。
“张施主，主持让我告诉你，今夜有人进寺，可放行！”
悟明对着售票员道。
售票员有些吃惊，但没有多问。
“这位先生，你运气真好，可以进去了。”
“谢谢！”
顾燃对着沙弥点点头，跨入了闸道。
大约过了三分钟，闻溪也到了闸道，当听见已经闭园，她才懊恼的带着歉意：“我忘了看开放时间了。”
刘胜美安慰：“没事，这也许也是一种缘分，今日不行，咱明日早点来。”
“三位施主，可以要夜上寒山？”
悟明记得，这三人就是他在山上看见的第二批逆行者。
“主持交代，今夜凡上山者，都可以特许。”
他继续道。
刘胜美神色激动，双手合十感谢。
“请吧！”
悟明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看着闻溪，微微笑。
闻溪从他眼中看到了纯净，没有这世间的污秽。
她道了谢，进入了闸道。
没来由的，大夏身体却有些寒意，还有些紧张，不知从何而起。
悟明领着三人一路向上，却在路上碰见了一道下山来的身影。
“悟道师兄？”
“悟能师弟，主持让你将新上来的施主带到二号祈福堂。”
“好！”
悟明点头，上山绕过一号厅，进入了二号祈福堂。
一号厅，顾燃听见了脚步声，直到自他之后，又有人上了山。
不过，他没心思理会，只是步伐沉重的走到佛前，看着佛对着他笑。
“阿弥陀佛！”
一声苍老的佛号从背后响起。
他转身，主持正微笑看着他。
眼前的男人，眉眼睥睨，气质清冷。
乃疾苦人间的贵人。
虽为贵人，但灵魂却被束缚，肉身布满伤痕，风霜扑面。
夜色如墨，古寺隐于山林之间，唯有檐角风铃在晚风中发出清寂的声响。
大殿，烛火摇曳，映照着佛像慈悲垂眸的面容。
顾燃转身看见一位身着灰色旧袈裟的老僧静立，指间佛珠流转，眼神澄明如镜，仿佛能照见人心最深处的波澜。
“你是这里的主持？”
顾燃开口，声音带着连日来的沙哑。
老僧合十行礼：“老衲慧能，见过施主。”
他的声音平和悠远，如古井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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