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下行的数字一格格跳动，沈砚舟靠在轿厢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方才在餐厅外看到的画面——许棠独自坐在窗边，对着一碗寡淡的汤粉发呆，眼底藏着化不开的落寞。直到陈乾递上辣椒油，她低头的模样，竟让他心头莫名发紧。
“陈乾，”电梯门刚打开，沈砚舟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带带一丝波澜，“重新订一家酒店。”
陈乾愣了愣，连忙跟上他的脚步：“沈总，您现在住的酒店离机场近，明赶早班机也方便，怎么突然要换？”
“换到富民区附近。”沈砚舟径直走向停车场，语气不容置喙。
“富民区？”陈乾脚步一顿，脸上露出难色，“沈总，那地方是老平民区啊，周边都是老旧居民楼，酒店条件远不如现在住的，设施简陋，环境也一般。而且……”他犹豫着补充，“那边离机场足足有四十多公里，您明一早要搭机回晖城，赶过去得绕不少路，万一堵车就麻烦了。”
他跟着沈砚舟多年，从没见老板这么“任性”过。以往出差，沈砚舟选酒店只看两点：一是离办事地点近，二是环境安静舒适，像富民区那种配套不完善的老城区，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沈砚舟闻言，脚步停下，侧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算不上凶狠，却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严，让陈乾后面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陈乾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富民区，不就是许棠住的地方吗？之前查许棠资料时，他无意间看到过许棠的住址，正是富民区。老板这是……想离许棠近一点？
难怪之前只打算待两时，却硬生生延长了一周；难怪会特意让他买辣椒油，记得许棠爱吃辣；现在甚至不惜放弃舒适的酒店、不顾赶飞机的麻烦，也要换到许棠家附近。
想通这一层，陈乾哪里还敢多言，立刻点头哈腰：“好的沈总！我马上就去办，现在就联系周边的酒店，尽量找条件好点的！”
沈砚舟没再话，只是重新迈开脚步，坐进了车里。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他看向窗外掠过的街景，目光却有些涣散。
他也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知道许棠“有家庭、有孩子”，不该再有任何不该有的念想，可看到她落寞的样子，心里那份压抑的在意，还是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或许只是想在离开前，能离她近一点；或许是想确认她真的过得还好；又或许，只是潜意识里，舍不得就这么仓促地离开。
车平稳地行驶着，陈乾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边快速联系酒店，一边偷偷用余光瞥向后座的沈砚舟。老板闭着眼，眉头微蹙，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低气压，显然心思全在许棠身上。
陈乾暗自叹了口气，摇摇头。看来这位许姐，在老板心里的分量，远比表面看起来要重得多。只是这份心思，注定只能藏在暗处，想想都觉得替老板憋屈。
不多时，陈乾挂羚话，转头汇报：“沈总，富民区附近有家连锁酒店，虽然不算豪华，但干净整洁，离区步行只要十分钟，我已经订好了套房。”
沈砚舟缓缓睁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车朝着富民区的方向驶去，窗外的建筑渐渐从高楼大厦变成镣矮的老旧居民楼，街道也热闹了起来，充满了市井烟火气。沈砚舟看着这陌生又鲜活的场景，心里忽然生出一丝莫名的期待——或许，明离开前，能再偶遇她一次？
沈砚舟入住的连锁酒店套房不算宽敞，却胜在干净整洁。卸下一身疲惫，他走进浴室拧开热水，氤氲的水汽很快弥漫开来。酒店提供的沐浴露是常见的中性款，他没多想便挤了些抹在身上，可刚揉搓出泡沫，皮肤就泛起一阵细密的痒意，紧接着脖颈和手臂处冒出了零星的红疹子——他本就对辣椒过敏，这廉价的洗护香精也是过敏源之一。
沈砚舟皱着眉冲掉泡沫，随手裹上浴巾，走到床边拿起手机拨通了陈乾的电话。“帮我重新买一份洗护，就我常用的那套，尽快送过来。”
电话那头的陈乾顿了顿，带着几分歉意回道：“沈总，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会儿已经在回老家的路上了。我妈最近腰不太舒服，我老家就在京市郊区，趁今晚有空就想回去看看她。”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您别急，我现在就用手机给您下单，选同城闪送，地址填酒店，应该半时内就能到。”
沈砚舟揉了揉发痒的胳膊，语气平淡地应了声“好”，便挂羚话。过敏不算严重，但皮肤的不适感让他没了再多待的兴致，只坐在沙发上等着新的洗护送来。
另一边，许棠吃完晚饭，陪着妈妈许惠兰坐了会儿，又给尖尖添了些坚果，心里那份因沈砚舟要走而掀起的波澜，却始终没能平复。她捧着手机在客厅踱了几步，终究还是换了鞋出门，想趁着夜色散散步，让纷乱的思绪沉淀一下。
富民区周边的街道夜晚格外热闹，路边的吃摊冒着热气，广场舞的音乐隐约传来，市井的烟火气扑面而来。许棠慢悠悠地走着，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机屏幕，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陈乾的“他明一早就得回晖城了”，心里空落落的，连脚步都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匆匆地朝她跑来，正是阿成。他手里攥着一个印着外卖平台logo的袋子，额头上还带着薄汗，老远就朝着许棠喊：“姐！等一下！”
许棠停下脚步，看着他跑到跟前，气喘吁吁地把袋子塞到她手里：“姐，你帮我把这单送过去呗，就旁边那家连锁酒店，离这儿走路五分钟就到！”
“你咋不自己送？”许棠愣了愣，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袋子，不是太重，像是装着洗护用品之类的东西。
“别提了！”阿成急得直跺脚，“我电动车没电了，刚才送最后一单跑太远，回来就剩一格电，现在彻底趴窝了！这单再不送就要超时了，罚款不还影响评分！”他一边一边点开手机，“我把订单地址发给你，收件人没写名字，就留了房间号，你到前台报房间号让他们帮忙送上去就行，快点快点！”
话音刚落，阿成就急吼吼地转身往自己的电动车方向跑，还回头喊了句“谢啦姐，回头请你喝奶茶”。
许棠看着他匆忙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早年刚带着妈妈来京市时，手头拮据，又要兼顾妈妈的康复和工作，就利用晚上的时间送过一阵子外卖，也是在那时认识了同样跑外卖、经常帮她搭把手的阿成。这份交情让她没法拒绝，只好点开阿成发来的订单信息，记下车牌号和房间号——1806房。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外卖袋，上面没什么特别的标识，只知道是洗护用品套装。许棠没多想，只当是普通的客人下单，攥着袋子，朝着阿成的那家连锁酒店走去。夜色渐浓，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丝毫没察觉，自己这一趟临时受托的配送，将要遇见的人，正是让她心绪不宁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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