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嫂离开后的第二，林晚在给女儿换尿布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李姐”两个字让她手指顿了顿——是昨联系的家政公司中介。她腾出一只手划开接听键，耳边立刻传来对方热情的声音：“林姐，您要的住家阿姨找到了，经验特别丰富，下午就能上门面试。”
“麻烦您了。”林晚轻声应着，目光落在女儿皱巴巴的脸上。家伙似乎察觉到妈妈的走神，嘴一瘪就要哭，她赶紧加快动作系好尿布，抱着孩子起身时，后腰传来熟悉的酸痛。
这已经是她这个月面试的第三个阿姨了。自从决定把工作室的业务铺开，她就知道必须找人分担家务。可前两个不是嫌工作时间太长，就是看到两个年幼的孩子就打退堂鼓，最后都不了了之。
下午两点，门铃准时响起。林晚抱着女儿打开门，门口站着个穿碎花衬衫的中年女人，手里拎着个布包，脸上堆着客气的笑：“林姐吧？我是李姐介绍的张翠兰。”
“张阿姨请进。”林晚侧身让她进来，视线不自觉地扫过对方的手——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手腕上戴着个银镯子，看起来倒还算利落。
客厅里，大女儿正趴在爬行垫上画画，蜡笔滚得满地都是。张翠兰的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家里孩子是挺活泼的。”
林晚把女儿放进婴儿车，刚要开口，手机又响了。是工作室合作的打印店发来的消息，问上周设计的宣传册样稿要不要修改。她低头回复的功夫，就听见“啪嗒”一声，转头看见张翠兰正把大女儿的蜡笔往桌角拢，语气带着点不耐烦：“这孩子，怎么把笔扔得哪儿都是。”
大女儿被吓得一哆嗦，眼圈瞬间红了。林晚心里咯噔一下，走过去把女儿抱起来：“朵朵乖，妈妈教过你要收拾玩具的对不对？”她柔声着，却用眼角余光瞥向张翠兰，“我们家孩子还，有时候是调皮零。”
张翠兰讪讪地收回手：“孩子嘛，都这样。”她拉开布包掏出身份证和健康证，“您看，我这些都齐全的，之前在别墅区住过三年，雇主家也是两个孩子。”
林晚接过证件翻看，照片上的张翠兰比现在瘦些，眼神也更温和。她正想问些具体问题，张翠兰突然指着墙上的时钟：“林姐，咱们丑话在前头，我每晚上九点得准时休息，早上七点才起，中间孩子要是哭闹，您最好自己起来哄。还有啊，我只负责家务和做饭，带孩子只能搭把手，毕竟我这腰不太好。”
林晚捏着证件的手指紧了紧。她要找的是能帮她全照看孩子的人，可不是只做三顿饭的保姆。正想开口拒绝，张翠兰又补充道：“对了，我工资得月结，每月不能低于六千，法定节假日要双倍工资。”
“六千？”林晚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数字比她之前了解的市场价高出近两千，她忍不住反问，“您之前在别墅区，工资也是这个数吗？”
张翠兰脸上的笑容淡了：“那可不？人家雇主都是开公司的，出手大方着呢。我看林姐也是做事业的人，肯定不差这点钱。”她着站起身，“要是您觉得不合适，我就先走了，后面还有别家等着面试呢。”
门被带上的瞬间，大女儿突然抱着林晚的腿：“妈妈，我不喜欢这个阿姨。”
林晚蹲下来摸摸女儿的头，心里涌上一阵无力。她打开手机通讯录，翻到“家政公司李姐”的名字，犹豫了半还是没打过去。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她望着婴儿车里熟睡的女儿，忽然很想念月嫂在的日子——那时候她至少能在哄睡孩子后，安安稳稳地看两时设计案例。
傍晚陈凯下班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林晚趴在餐桌上写着什么，头发乱糟糟地挽在脑后，大女儿趴在她背上睡着了，女儿在婴儿车里哼哼唧唧。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才发现她写的是招聘启事，纸页边缘已经被揉得发皱。
“还没找到人？”他把外套挂在门口，声音放得很低。
林晚抬头揉了揉脖子，眼里布满红血丝：“面试了三个，不是要求太高就是不靠谱。”她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这是我列的工作室招人计划，至少得找两个设计师助理，一个负责线上运营的，最好还能有个懂财务的……”
“你这是想一步登？”陈凯拿起文件翻看，眉头越皱越紧，“咱们现在资金刚周转开，一下子招这么多人，能负担得起吗？”
“负担不起也得眨”林晚抢过文件护在怀里，语气带着点急，“上周那个亲子乐园的设计单，客户催着要效果图，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还有短视频账号，已经三没更新了，粉丝都掉了好几百。”
陈凯沉默了。他知道妻子的是实话，自从工作室接到第一笔商业订单后，她就没在凌晨两点前睡过觉。可看着桌上那串招聘需求，他还是忍不住担心：“可你连家里的阿姨都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室招人更难吧？万一招来的人不靠谱……”
“所以才要仔细挑。”林晚打断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之前不是你们公司的设计部有个实习生要离职吗？能不能帮我问问她愿不愿意来我这儿？”
“你周？”陈凯想了想，“她倒是挺机灵的，就是刚毕业，没什么经验。而且……”他顿了顿，“她要的薪资可能不低。”
“经验可以慢慢积累，态度最重要。”林晚眼睛亮了些，“你帮我问问，薪资好商量。”
正着，婴儿车里的女儿突然哭起来。林晚赶紧起身去抱，刚把孩子哄好，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前同事发来的消息，有个做过三年室内设计的朋友想换工作，问她要不要约个时间聊聊。
“太好了！”林晚激动地拍了下桌子，没注意到陈凯欲言又止的表情。
第二下午，林晚特意把面试约在了家附近的咖啡馆。她提前半时到，点了杯美式，刚打开电脑准备看简历，就看见一个穿西装裙的年轻女人快步走进来，径直走到她面前：“是林晚女士吗？我是王曼。”
“王姐请坐。”林晚抬头的瞬间有些惊讶——对方看起来比简历上的照片年轻不少，脸上化着精致的妆，指甲涂成亮眼的红色，和她想象中埋头画图的设计师形象完全不同。
王曼坐下后，没等林晚开口就先问道：“林女士，我看您工作室主要做家居设计和短视频内容，是吗？我之前在大公司待久了，想找个更灵活的平台。”她话时眼神不停地瞟向窗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林晚点点头，拿出准备好的案例：“这是我们最近做的几个项目，您可以看看。我们现在确实需要能独立完成设计方案的人，同时……”
“薪资方面，”王曼突然打断她，指尖在咖啡杯沿划着圈，“我之前在公司是一万二，您这边能给到多少？还有，我不做短视频内容，那个太浪费时间了。”
林晚握着案例的手紧了紧。她原本的预算是八千到一万，而且希望团队成员能兼顾线上内容创作。她斟酌着开口：“薪资可以根据能力调整，但短视频是我们工作室的重要业务……”
“那就算了吧。”王曼立刻站起身，拿起包，“我还是想专注于设计本身。”她转身就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格外响亮，留下林晚一个人坐在原地，手里的咖啡已经凉了大半。
傍晚回到家，林晚刚推开家门就听见争吵声。陈凯正对着电话大声：“妈，我们真不需要您来，林晚已经在找阿姨了……什么？您明就过来？”
他挂羚话，看见林晚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歉意：“我妈她放心不下孩子，非要过来帮忙。”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她几乎能想象出婆婆来了之后的场景——不停念叨着让她再生个儿子，指手画脚干涉她的工作，还有那些藏在关心背后的指责。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平静：“她来住多久？”
“是先住一个月看看。”陈凯走过来想抱她，被林晚躲开了。
“我去找阿姨的事，你没跟她吧？”
“我……”陈凯眼神闪烁了一下，“她问起家里的事，我就提了一句。”
林晚没再话，转身走进卧室。她靠在门后，听着客厅里大女儿咯咯的笑声，忽然觉得很累。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陈凯的那个实习生周发来的消息，问她工作室能不能提供五险一金，周末是不是双休。
她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手指悬在输入框上方迟迟没动。窗外的色渐渐暗下来，远处的路灯次第亮起，像一颗颗模糊的星子。就在这时，门铃响了，陈凯去开门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婆婆熟悉的大嗓门：“我大孙女呢？快让奶奶看看！”
林晚闭上眼，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卧室里格外清晰。她知道，真正的麻烦，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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