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婴儿床里的女儿突然发出一阵细碎的哼唧，像只受惊的猫。林晚几乎是瞬间惊醒，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路灯微光，看见家伙眉头皱成一团，嘴巴委屈地瘪着，眼看就要放声大哭。
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刚要伸手去抱，身侧的被子突然动了动。张磊翻了个身，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含糊不清地飘过来：“又哭？能不能让她自己待会儿？我明还得上班呢。”
林晚的动作顿住了。前世这时候，她大概已经抱着孩子在客厅来回踱步了，怕哭声吵到张磊休息，连灯都不敢开，就那么在黑暗里熬到亮。可现在，她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男人埋在枕头上的后脑勺，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她才出生三，你让她自己怎么待？”
张磊没接话，大概是又睡着了，呼吸很快变得均匀。林晚抱起女儿，用温热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家伙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温度，哼唧声渐渐停了，重新沉入梦乡。
怀里的身体软得像团棉花，皮肤带着新生儿特有的淡淡奶香。林晚低头看着女儿紧闭的眼睛，睫毛又细又长，像两把扇子。前世这个孩子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一岁前几乎每个月都要去医院报到，瘦得像只猫，哭起来都没什么力气。想到这里，她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家伙。
不能再像前世那样活了。这个念头像根钢针，狠狠扎在她的心上。
把女儿放回婴儿床，林晚却没了睡意。她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往外看。这是一片老旧的出租屋区，墙皮剥落的楼房挤在一起，楼下垃圾桶散发着酸腐的气味，几只流浪猫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前世她在这个地方住了五年，从怀孕大女儿一直到女儿出生，张磊总“等攒够钱就换大房子”，可他的工资除了还房贷（写的是他父母的名子），剩下的大多被婆婆以“帮你们存着”的名义拿走，最后连买罐好点的奶粉都要精打细算。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银行App的推送消息。林晚顺手点开，原本只是想看看余额，却在交易记录里瞥见一条刺眼的支出——昨下午三点，一笔三千块的转账，收款方是“妈”。
林晚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手机，指节泛白。她记得清清楚楚，昨上午婆婆摔门而去前，还在客厅里大声抱怨“生个丫头片子还得请月嫂，纯粹浪费钱”，张磊当时连连点头附和，“妈您别气，回头我她”。原来，转头他就偷偷给婆婆转了钱。
三千块，刚好是她请月嫂一周的费用。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瞬间蔓延到全身。前世她就是这样被蒙在鼓里，张磊每个月都以“孝顺”的名义给婆婆转钱，少则一千，多则五千，有时甚至把她偷偷攒下的私房钱也拿去“补贴”婆家。直到最后她发现丈夫出轨，要离婚时才知道，这个家里的钱，她竟然一分都摸不清底细。
“你在这儿站着干嘛？”张磊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语气带着起床气，“大半夜不睡觉，折腾什么？”
林晚转过身，把手机屏幕对着他，声音冷得像冰：“这三千块，是怎么回事？”
张磊的眼神闪了一下，明显慌了，但嘴上还是硬着：“哦，那是给妈的生活费，她最近身体不好，买点补品。”
“生活费？”林晚笑了，笑声里带着不出的嘲讽，“昨上午她刚从我这儿拿走两千块，是‘伺候我坐月子的辛苦费’，下午你又转三千，你们家是打算把我当提款机吗？”
“你这话的什么意思？”张磊的声音陡然拔高，“那是我妈！我给我妈点钱怎么了？你当妈的时候，你妈没少拿你钱吧？”
“我妈从我怀孕到现在，给孩子买的衣服、奶粉加起来不下一万，你怎么不？”林晚往前逼近一步，直视着他的眼睛，“张磊，我们现在住的是出租屋，孩子刚出生，下个月的房租还没着落，你把钱给你妈买‘补品’，我们娘仨喝西北风吗？”
“你怎么变得这么斤斤计较？”张磊皱着眉，一脸不耐烦，“我妈养我这么大不容易，拿点钱怎么了？再了，我赚钱养家，想给谁花就给谁花，你管得着吗？”
“我管不着？”林晚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前世她就是听了太多这种话，才一步步退让，直到失去所有主动权。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这个家是我们两个饶，你的工资有一半是夫妻共同财产，我凭什么管不着？从今起，家里的钱必须透明，你的工资卡交给我保管，每个月给你留两千块零花钱，如果你妈需要钱，我们一起商量，该给的一分不会少，但想背着我偷偷转账，不可能。”
“你疯了？”张磊像是听到了什么方夜谭，猛地从床上跳下来，“让我把工资卡给你？林晚，你别忘了你现在没工作，吃的穿的都是我赚的，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钱？”
“我没工作是因为谁？”林晚的声音陡然拔高，积压了两世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我当初是顶尖设计学院毕业的，刚工作时工资比你高两倍，是谁哭着求我辞职回家带孩子？是谁‘我养你’？现在你告诉我，我没资格管钱？”
她的声音太大，婴儿床里的女儿被惊醒，“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隔壁房间的月嫂也被吵醒了，轻轻敲了敲门：“林姐，没事吧？”
“没事，您睡吧。”林晚压下翻涌的情绪，转身去哄女儿。家伙哭得满脸通红，拳头攥得紧紧的。她一边拍着孩子，一边背对着张磊：“工资卡的事，没得商量。要么你交出来，我们好好过日子，家里的开销一笔一笔记清楚；要么，这日子就别过了。”
张磊愣在原地，看着林晚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好像变得陌生了。以前她最多是掉眼泪，或者声抱怨几句，从来没有这样强硬过，甚至出“不过了”这种话。他张了张嘴，想什么，却被女儿越来越响亮的哭声堵了回去。
月嫂又敲了敲门，带着犹豫的语气：“要不要我来抱会儿？”
“不用。”林晚抱着孩子坐下，轻轻哼起前世哄孩子时的歌谣。家伙似乎被熟悉的旋律安抚了，哭声渐渐了下去。她看着怀里重新睡熟的女儿，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这一世，她不仅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事业，还要守住这个家的经济主权。张磊如果愿意改，那他们就重新学着做一对合格的父母和伴侣；如果他执迷不悟，那她也不怕一个人带着孩子过。
只是她没注意到，门外的走廊里，月嫂站在阴影里，把刚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个月嫂是林晚托前同事找的，是“手脚麻利，人很可靠”，可林晚不知道，这位“可靠”的月嫂，其实是张磊的远房表姐，是婆婆特意安排来“盯着”她的。
第二一早，林晚刚洗漱完，就听见月嫂在客厅里跟人打电话，语气亲昵：“婶子，您放心，我都看着呢……可不是嘛，她现在厉害得很，还敢跟磊子要工资卡……嗯，我知道该怎么做，肯定帮您盯着她……”
林晚端着水杯的手停在半空，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看来，这场仗，比她想象的还要难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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