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仓库安静得只能听见远处偶尔传来的车声。苏婉躺在简陋的床铺上，假装睡着，实则透过睫毛的缝隙观察着另外两个人。
林逸在门口不安地踱步，像一头被困住的年轻野兽。月光勾勒出他紧绷的肩膀线条和紧握的拳头。苏婉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几乎肉眼可见的躁动，就像夏日暴雨前闷热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
她想起今放学时，林逸背她回仓库的情景。他的脊背宽阔而温暖，每一步都走得稳当有力。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的脸颊不心贴上他的脖颈，能感受到他皮肤下奔流的血液和微微加快的脉搏。那种接触让她心跳加速，却又隐隐不安——仿佛触碰的不是一个少年的肌肤，而是某种滚烫的、危险的东西。
苏婉翻了个身，目光转向仓库另一侧的林默。
他坐在窗边，就着月光 sketching，铅笔在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与林逸的躁动不同，林默的存在像一池深水，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苏婉注意到他画画时的动作：偶尔会咬住下唇，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与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较劲。
有时候，苏婉会觉得林默的眼睛像一面镜子，能照出她最真实的样子——不是父母眼中需要完美的女儿，不是老师眼中优秀的学生，甚至不是林逸眼中那个让他躁动不安的女孩。就只是苏婉，带着所有的不完美与矛盾。
“你睡着了吗？”林逸突然低声问道，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苏婉屏住呼吸，没有回应。她能感觉到林逸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那种目光有着几乎实质的重量，让她皮肤发烫。
她听见林逸轻轻走向自己，脚步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响。一步，两步，三步...然后在距离她床铺几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苏婉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那种混合着渴望与克制的神情，她曾在不止一次偶然回头时捕捉到。
几秒钟后，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走向门口。门被轻轻推开又合上，林逸出去了。
苏婉睁开眼睛，正好对上林默的视线。他不知何时已经放下画笔，正静静地看着她。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没有移开目光。
“你知道他喜欢你。”林默的声音很轻，却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苏婉坐起身，把毯子拉到下巴：“我知道。”
“那你呢？”林默的问句像一把精巧的钥匙，轻轻撬开了她一直紧锁的心门。
苏婉抱紧膝盖，目光投向窗外。月光下的院落空无一人，林逸不知去了哪里。
“我害怕，”她终于承认，“当林逸靠近我的时候，我的心跳会变快，身体会发热...但同时又想逃跑。那种感觉太强烈了，强烈到让人害怕。”
她看向林默，希望他能理解这些混乱的感受：“就像站在悬崖边，既想跳下去，又害怕坠落。”
林默点点头，没有评判，只是安静地倾听。这种接纳的态度让苏婉更加敞开心扉。
“但和你在一起时，”她继续，声音更轻了，“感觉是安全的。就像暴风雨后平静的海面，可以静静地漂浮，不需要挣扎。”
完这些话，苏婉感到一阵奇异的释放，仿佛终于承认了什么重要的真相。她看着林默，突然意识到他眼中闪烁着某种她从未见过的东西——不是平日的平静与疏离，而是一种深沉的、几乎可以是温柔的情绪。
“林逸像火，”林默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温暖耀眼，但靠得太近会灼伤。而我...”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我大概是水吧。平静但冰冷，无法给人那种炽热的感受。”
苏婉想反驳，却不知该什么。她确实被林逸那种原始的吸引力所震撼，却又渴望林默带来的平静与理解。这种分裂让她困惑不已。
就在这时，仓库门被推开了。林逸站在门口，头发被夜风吹得凌乱，眼神中带着未散的躁动。他看到醒着的两人，明显愣了一下。
“我出去透了透气。”他生硬地解释，目光在苏婉和林默之间来回移动，仿佛在猜测他们刚才的谈话内容。
苏婉看着林逸，又看看林默，突然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两个方向，两种可能，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睡吧，”她最终轻声，重新躺回床铺，“明还要上学。”
但那一夜，三个人都未能真正入睡。各怀心事，各拥秘密，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直到晨曦初现。
苏婉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不是突然的巨变，而是像水位慢慢上涨，终将淹没一牵而她，正站在渐渐升高的水中，必须决定是挣扎求生，还是任由自己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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