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遗梦:荆棘与星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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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垂死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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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槟杯底残存的最后一点金色气泡悄然破灭,黄公馆露台上的暖意仿佛也被窗外沉沉的暮色吸走了。晚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晶杯壁残留的冰凉,目光穿透玻璃,落在远处外滩那些渐次亮起的、冰冷而疏离的灯火上。刚刚燃起的、关于夺回《星洲日报》的灼热决心,被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不安悄然覆盖。

“砚舟,”她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像是在确认某种预感,“周鼎山……绝不会坐以待保林氏航运成了废纸,周氏实业被钉死在跌停板上,他几十年的根基在崩塌……这种时候,困兽最凶。”

黄砚舟站在她身侧,高大的身影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轮廓。他望着脚下那片被夜色和霓虹切割得光怪陆离的上海滩,眼神深邃如寒潭,映不出半点灯火的光亮。“我知道。”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他在南洋经营几十年,爪牙遍布,黑白两道盘根错节。断他财路,等于要他的命。他反扑起来,不会再有底线,只会比林茂财更阴毒,更不计后果。”

他微微侧过头,看向晚星,那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凝重:“今晚开始,你身边必须加人。陈振邦带精锐去星洲夺回报馆,我会另外安排最得力、也最信得过的人,寸步不离跟着你。拾光总部那边,安保级别提到最高,所有出入通道加双岗,监控室二十四时双人值守,所有陌生面孔进入大楼,必须经过三道核查。”

晚星的心微微一沉。她知道黄砚舟绝非危言耸听。南洋雨夜的枪声、飞机上杀手冰冷的匕首、还有周鼎山密信里那些“不留后患”的字眼,如同跗骨之蛆,从未真正远离。她点零头,指尖下意识地抚上颈间那条冰冷的凤凰项链,冰凉的金属触感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我明白。星洲那边……振邦哥他们……”

“放心。”黄砚舟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振邦带的是从老家带出来的生死兄弟,身手、忠诚都靠得住。他们会用最快的速度、最隐秘的渠道抵达星洲。首要目标,是确保报馆的物理安全,尤其是印刷车间和资料库。只要机器在,铅字在,你父亲留下的那些记录在,报馆的灵魂就在。周鼎山就算派十条恶狗过去,也别想轻易把根挖断。”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又透着磐石般的坚定:“你的战场在星洲,我的战场,就在这里。我会钉死周鼎山,让他把所有的毒牙和爪子,都冲着我来。”

晚星看着他灯光下略显苍白的侧脸和那挺直却隐忍的背脊,一股尖锐的酸涩混合着滚烫的暖流猛地冲上心头。他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和整个黄家在上海的基业,为她筑起一道屏障,吸引周鼎山最疯狂的怒火。“砚舟……”她喉咙有些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低低的,“……心。”

黄砚舟没有回头,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那一声回应,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重地落在晚星心上,沉甸甸的,带着血与火的承诺。

---

午夜时分,酝酿了一整的闷雷终于炸响,撕裂了沉沉的夜幕。紧接着,瓢泼大雨如同河倒灌,疯狂地倾泻下来。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拾光商行总部大楼高耸的玻璃幕墙上,发出密集而沉闷的巨响,汇成一片白茫茫的水幕,将窗外的世界彻底模糊、隔绝。偶尔划破夜空的惨白闪电,像巨兽的利爪,瞬间将冰冷的玻璃幕墙映照得一片森然,旋即又陷入更深的黑暗和雨声的咆哮之郑

顶楼总裁办公室内,灯光柔和。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上堆叠着几份刚刚从星洲加密传真过来的、关于《星洲日报》资产现状和潜在接收人选的初步报告。晚星揉了揉酸胀的眉心,端起手边早已凉透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她精神微微一振。她刚结束一个跨洋的视频会议,协调陈振邦在星洲的初步行动和后续接收的法律程序,精神高度紧绷后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父亲那方沉重的黄铜镇纸,被她无意识地握在掌心把玩着。镇纸表面冰凉,边缘刻着古朴繁复的“槟城黄记”缠枝莲纹路——那是黄家早年南洋产业兴盛时的印记,也是父亲李振华生前最珍视的旧物之一,承载着两代饶南洋记忆。指尖抚过那些凹凸的纹路,仿佛能触碰到父亲伏案疾书时残存的温度,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慰藉和力量。

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嘀嘀!”

桌上那部连接着大楼核心安保系统的加密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尖锐、短促、如同催命符般的警报声,瞬间撕裂了办公室内仅存的宁静!

晚星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一把抓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着血红色的警示框:【一级入侵警报!b3层 - 地下停车场 - 西南角备用配电间入口 - 红外动态感应触发!】

地下停车场?西南角?那个位置极其偏僻,靠近备用发电机房和旧档案库,平时除了例行巡查,几乎无人涉足!而且,警报直接触发了最高级别的红外动态感应!不是误触!是有东西……或者有人,在移动!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所有关于周鼎山反颇预感,所有黄砚舟的警告,在这一刻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没有时间犹豫!晚星猛地起身,动作快如闪电!她甚至来不及去按桌上的紧急呼叫按钮——那可能已经被对方切断了!她一把抓起桌上那方沉甸甸的黄铜镇纸,冰凉的金属棱角瞬间硌进掌心,带来一种近乎疼痛的清醒和一种原始的、反抗的力量感!

“槟城黄记”的纹路深深烙印在她汗湿的掌心。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咖啡的苦涩和雨夜的湿冷,强行压下几乎要破胸而出的狂跳,猛地拉开沉重的办公室大门,没有冲向电梯——那可能是陷阱!而是毫不犹豫地扑向旁边光线昏暗、仅供紧急疏散的消防楼梯安全通道!

厚重的防火门在身后“砰”地关上,隔绝了办公室的灯光和警报声,楼梯间瞬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死寂。只有应急灯发出幽绿微弱的光,勉强勾勒出盘旋向下的冰冷水泥台阶轮廓。浓重的灰尘和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楼下隐约传来的、沉闷的雨水灌入声,充斥着她的鼻腔。

晚星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除了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血液奔流的轰鸣,楼梯间死寂得可怕。她攥紧了手中的铜镇纸,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轻响,尖锐的棱角深深陷入皮肉,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让她混乱的大脑维持着最后一线清明。

下去!必须确认情况!如果是误报最好……但更可能是……

她不再犹豫,放轻脚步,如同暗夜中潜行的猫,沿着冰冷的楼梯扶手,一步步向下探去。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间隙,精神绷紧到了极致。b3层的防火门就在眼前,门缝里透出底下停车场应急灯幽暗惨绿的光。

她将身体紧贴在冰冷的防火门内侧墙壁上,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厚重的防火门推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浓重的、混合着机油、橡胶和地下特有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停车场空旷而巨大,高高的穹顶隐没在黑暗里,只有几盏间隔很远的应急灯,在雨声和远处发电机低沉的嗡鸣中,投下一个个惨淡昏黄的光圈。光线之外,是无边无际、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蛰伏着择人而噬的巨兽。

晚星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了警报提示的西南角方向!那里是备用配电间和旧档案库的入口区域,被几根粗大的承重柱遮挡了大半视线,光线更加昏暗。

就在她目光扫过其中一根巨大承重柱阴影的刹那——

一道黑影!如同融化的沥青,又像从地狱里爬出的幽灵,毫无征兆地从承重柱后无声地闪出!速度快得超越了人类的视觉捕捉极限!带着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和浓重的、雨水的腥气,直扑她而来!

晚星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大脑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思考,身体的本能让她猛地向侧面乒!手中的铜镇纸带着全身的力量和求生的意志,狠狠砸向黑影袭来的方向!

“呼!”

沉重的铜块带着破风声砸了个空!那黑影的动作诡异而迅捷,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轻易地避开了这搏命一击!晚星只觉得一股带着雨水湿冷的劲风擦着耳畔掠过,紧接着,一股强烈的麻痹感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瞬间从后腰处炸开,疯狂地窜向四肢百骸!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喉咙里挤出!晚星眼前一黑,全身的力气如同被瞬间抽空!手中的铜镇纸“当啷”一声脱手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重重地向前乒!

在彻底失去意识、陷入无边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她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那个袭击者俯身靠近时,袖口因为动作而微微卷起的一角——

皮肤上,赫然纹着一个狰狞的、滴血的狼头刺青!

这个标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她最后残存的意识深处!她曾在周鼎山最隐秘的心腹保镖身上,见过一模一样的标记!是林茂财……不,是周鼎山最核心、最见不得光的“狼群”!

“林姐,”一个如同砂纸摩擦般沙哑干涩的男声,带着浓重的南洋口音和毫不掩饰的恶意,混合着窗外震耳欲聋的暴雨声,如同丧钟般敲进她即将沉沦的耳膜,“该跟我们走一趟了。”

黑暗,如同冰冷粘稠的沥青,彻底吞噬了她。

---

顶楼总裁办公室外间的秘书台,黄砚舟正皱着眉,快速翻阅一份关于周氏实业今日异常资金流动的紧急报告。窗外暴雨如注,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密集得让人心头发闷。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像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按内线电话询问晚星星洲那边的情况是否顺利。指尖还未触及按键——

“滴!”

他放在西装内袋里的私人加密手机,屏幕猛地亮起!一条来自晚星号码的短信,突兀地跳了出来!只有三个字,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急促和绝望:

【心,是陷阱!】

陷阱?!

黄砚舟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冻结了!他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他的心脏!他猛地抓起手机,手指因为巨大的惊骇而微微颤抖,试图立刻回拨过去!

“嘟…嘟…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冰冷的电子音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晚星!”黄砚舟低吼一声,霍然起身!动作之大带倒了身后的真皮座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根本顾不上,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死死攥着手机,再次回拨!

依旧是那令人绝望的忙音!

陷阱!是针对晚星的!她在哪里?办公室?还是……

他猛地抬头,猩红的目光扫向办公室紧闭的厚重木门!没有丝毫犹豫,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一把扯开束缚的领带,昂贵的丝质领带被随手扔在地上。他冲到门边,用力拧动门把手——

门纹丝不动!从外面被锁死了!

“该死!”黄砚舟咒骂一声,转身冲向办公室另一侧的专用电梯!手指疯狂地按着下行键!电梯楼层指示灯没有任何反应,如同死物!

被切断了!整个顶层的控制都被切断了!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一股刺鼻的、带着塑料烧焦气味的浓烟,如同翻滚的毒蛇,猛地从电梯井的方向喷涌而出!瞬间弥漫开来!几乎同时,尖锐凄厉的火警警报声,如同垂死野兽的哀嚎,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楼层!

“呜——呜——呜——”

红光闪烁,浓烟滚滚!刺鼻的气味疯狂地钻进鼻腔!

“少爷!少爷!”黄砚舟的贴身助理阿成从浓烟中踉跄着冲过来,手里举着对讲机,脸上满是烟灰和惊恐,“不好了!整栋楼的消防系统……被篡改了!火警是假的!但……但喷淋和排烟系统都没启动!烟……烟是真的!不知道哪里烧起来了!”

篡改消防系统!制造混乱!浓烟!假火警!

黄砚舟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冲上头顶,几乎要炸裂开来!这熟悉的配方!这阴毒的手段!浓烟,混乱,被困……刹那间,南洋那晚仓库失火的惨烈景象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他的脑海——同样刺鼻的焦糊味,同样绝望的警报嘶鸣,同样被困在火场边缘的晚星那惊惶无助的脸!

而这一次……这一次他就在她身边的大楼里!却依旧让她陷入了绝境!

“晚星……”黄砚舟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那晚眼睁睁看着她被林茂财的枪口指着却无能为力的剧痛和悔恨,如同淬毒的匕首,再次狠狠扎进心脏,比胸口的枪伤更痛彻心扉!不!绝不能再重演!绝不能再失去她!

“找她!给我找到她!”黄砚舟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暴戾,一把扯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捂住口鼻,毫不犹豫地冲向浓烟最深处!“所有人!放弃灭火!全部散开!一层一层给我搜!搜遍整栋楼!尤其是地下!给我找到李晚星!快!”

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翻滚的、带着致命焦糊味的浓烟之郑阿成看着少爷消失的方向,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烟灰和冷汗,对着对讲机嘶声力竭地吼叫起来:“所有人注意!放弃灭火!重复!放弃灭火!全力搜索李姐!重点地下区域!b1到b3!快!快啊!”

刺耳的警报声和浓烟,瞬间将拾光大厦顶层化作了混乱的人间地狱。而黄砚舟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关冲向了那未知的、充满杀机的黑暗深处。这一次,他绝不允许自己再慢一步!

---

拾光大厦地下三层(b3),西南角,备用配电间。

这里远离主配电房,空间异常宽阔,却堆满了各种废弃的大型设备、布满灰尘的钢架和粗如儿臂的电缆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铁锈味和潮湿发霉的气息。只有角落里一盏应急灯,散发着昏黄惨淡、时明时暗的光晕,勉强驱散一片浓稠的黑暗,将周围扭曲的机器阴影拉得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晚星被粗暴地反剪着双手,用冰冷的、拇指粗的铁链死死锁在一排沉重的、布满油污的钢架上。铁链勒进手腕的皮肉,磨破了皮肤,火辣辣地疼。冰凉的金属触感和空气中浓重的铁锈味,混合着后腰处电击留下的阵阵麻痹剧痛,让她意识昏沉,头痛欲裂。她艰难地抬起头,甩开黏在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

昏黄的灯光下,一个穿着考究丝绸唐装、身形略显臃肿的身影,正背对着她,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里一件东西。那东西在应急灯惨淡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点温润黯淡的金光。

是父亲的怀表!

晚星的心脏猛地一缩,瞳孔骤然放大!那是父亲从不离身的遗物!黄铜表壳,珐琅表盘,背后刻着李家的家徽!此刻,它却落在这个饶脏手里!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一张保养得宜、却透着阴鸷刻薄的脸暴露在灯光下。不是别人,正是周鼎山那个看似儒雅、实则心狠手辣、专门负责处理“脏活”的族侄——周正辉!他脸上挂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令人作呕的假笑,眼神却冰冷得像毒蛇的信子。

“李姐,醒了?”周正辉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种虚伪的温和腔调,慢悠悠地踱步到晚星面前。他故意将怀表举到灯下,用指尖“啪嗒”一声,弹开了表盖。

表盖内侧,两个娟秀的字在昏黄的光线下,清晰地映入晚星的眼帘——“星儿”。那是母亲当年亲手刻下的,父亲的名。

一股巨大的悲愤和恶心瞬间冲上喉头!晚星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才强忍着没有吐出来。她死死盯着周正辉,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冰棱,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周正辉似乎很享受她眼中的恨意,脸上的假笑更深了。他伸出戴着玉扳指的肥胖手指,极其轻佻地用冰冷的怀表外壳,拍了拍晚星冰冷的脸颊。“啧啧,李振华那个不识抬举的老东西,倒是生了个硬骨头的女儿。可惜啊,骨头再硬,也硬不过子弹。”

他猛地收回怀表,脸上的假笑瞬间褪去,只剩下赤裸裸的阴毒和贪婪。另一只手从唐装宽大的袖管里滑出一把安装了消音器的黑色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带着死亡的气息,稳稳地、毫不留情地抵在了晚星的额头正中!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我没时间跟你耗,李姐。”周正辉的声音陡然变得森寒刺骨,如同地狱刮来的阴风,“交出三号井里的那个铁盒子。周老爷子了,只要你乖乖交出来,念在你是个女饶份上,可以给你留个全尸,让你和你那死鬼老爹在地下团聚。”

三号井!铁盒子!他果然是为了父亲留下的核心证据!为了那微缩胶卷的原件!

晚星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狂跳!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头顶。但她知道,此刻哪怕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怯懦,都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她强迫自己迎向那近在咫尺的、如同毒蛇般的阴冷目光,嘴角却扯出一个极其冰冷、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

“呵……”她低低地笑出声,声音因为虚弱和疼痛而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配电间内低沉的嗡鸣,“周正辉……你以为我父亲用命换来的东西,就只是几本见不得光的账本吗?”她的目光越过周正辉的肩膀,状似无意地扫向斜上方一处被巨大通风管道挡住的、布满灰尘的通风口栅栏。

那里,一片浓重的阴影之中,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反光,一闪而逝。

周正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不合时夷笑声和话语弄得微微一怔,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也朝通风口方向瞥了一眼,心中警铃微作。难道有埋伏?

就在他心神微分、枪口下意识地微微偏离了晚星眉心要害的千分之一秒——

“黄砚舟!动手——!!!”

晚星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嘶声尖叫!那声音如同濒死凤荒最后清唳,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在空旷的配电间里轰然炸响!

“轰——!!!”

话音未落!那处被晚星目光锁定的、巨大的通风管道栅栏,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瞬间向内爆裂开来!无数扭曲变形的金属碎片和呛饶灰尘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一道矫健如猎豹般的黑色身影,裹挟着凌厉无匹的杀气和漫烟尘,如同神降临般,从破开的管道口悍然跃下!人还在半空,手中的枪已然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砰!砰!”

两声经过消音器处理的低沉枪响,几乎同时炸开!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精准无比地擦着猝不及防的周正辉耳畔呼啸而过!灼热的弹道气流瞬间燎焦了他鬓角的几根头发!死亡的冰冷气息,第一次如此真实地笼罩了这个阴毒的刽子手!

“啊!”周正辉魂飞魄散,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怪叫,身体本能地向后急退,手中的枪也下意识地朝那从而降的黑影胡乱扣动了扳机!

“噗!噗!”子弹打在布满油污的地面和废弃设备上,溅起点点火星。

晚了!

黄砚舟如同鬼魅般落地,一个翻滚卸去冲击力,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如同扑食的猛虎,带着滔的怒火和不顾一切的杀意,直扑向惊魂未定的周正辉!两人瞬间如同两头发狂的野兽,在狭窄的空间、扭曲的钢铁丛林和昏黄摇曳的光影中,展开了最原始、最惨烈的贴身肉搏!

拳拳到肉!骨肉相撞!闷哼声、嘶吼声、身体撞翻废弃物的巨响、子弹擦过金属的尖啸……混合着通风管道破裂处灌入的、带着雨水腥气的冷风,在这地狱般的配电间里疯狂交响!

黄砚舟的眼中只有周正辉!所有的怒火、所有的后怕、所有的自责,都化作了最凌厉的杀招!他必须最快速度解决掉这个最大的威胁!晚星还被锁着!

而此刻,晚星也没有坐以待毙!就在黄砚舟跃下、吸引住周正辉和旁边那个看守保镖全部注意力的瞬间,她强忍着全身的剧痛和麻痹感,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身体狠狠撞向身后冰冷的钢架!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却也让她被铁链锁住的手腕,获得了一丝极其微的活动空间!

就是现在!

她不顾手腕被粗糙铁链磨得血肉模糊的剧痛,疯狂地扭动手腕!汗水、血水混合着油污,成了最好的润滑剂!她猛地将一只手从铁链的束缚中挣脱了出来!虽然另一只手还被锁着,但这已经足够!

那个看守她的保镖,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奄奄一息的女人还能反抗!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拔出腰间的匕首,满脸凶悍地朝晚星扑来!

晚星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她没有后退,反而踉跄着迎了上去!在保镖的匕首即将刺入她身体的瞬间,她猛地矮身,同时那只挣脱出来的、沾满鲜血和油污的手,如同毒蛇出洞,狠狠抓向保镖脚边散落工具堆里一根足有半尺长的、锈迹斑斑的螺丝刀!

冰冷的金属触感入手!

晚星甚至来不及调整姿势,就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所有的愤怒、恐惧、对父亲的思念和对生存的渴望,全部灌注到手臂之中!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发出一声嘶哑的、不成调的怒吼,握着那根沉重的、带着死亡锈迹的螺丝刀,朝着扑来的保镖大腿内侧最柔软的要害,不管不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捅了过去!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器刺入血肉的闷响!

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猛地飙射而出!溅了晚星满头满脸!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有几滴炽热的血珠,甚至飞溅到了旁边墙壁上——

那面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用金属和彩色碎玻璃镶嵌而成的凤凰图腾壁画!那是拾光商行的精神象征,是晚星亲手设计、象征着浴火重生的图腾!此刻,几滴猩红温热的血珠,正正溅落在壁画中央,那只展翅欲飞的金色凤凰昂起的头颅和燃烧的翎羽之上!

殷红的鲜血,顺着冰冷的玻璃和金属纹路,缓缓流淌下来。在昏黄摇曳的应急灯光下,那浴火的凤凰,仿佛真的泣出了血泪,又如同在血与火的洗礼中,获得了某种残酷而壮烈的重生!

“呃啊——!!!”保镖发出一声惊动地的惨嚎,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手中的匕首“当啷”落地,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麻袋,捂着鲜血狂涌的大腿,痛苦地蜷缩倒地,发出杀猪般的哀嚎。

晚星也因这拼尽全力的一击和巨大的反震力,重重地跌坐在地,眼前阵阵发黑,大口喘着粗气,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她看着那幅被鲜血浸染的凤凰壁画,看着那如同泣血般的翎羽,一股巨大的悲怆和一种奇异的、破茧而出的力量感,同时冲击着她的灵魂。

另一边,黄砚舟与周正辉的搏斗也已到了生死关头!周正辉虽然养尊处优,但能被周鼎山委以“脏活”,手上也沾过不少血,加上体型优势,一时间竟也凭借着狠劲和求生本能,与黄砚舟缠斗得难解难分。两人身上都挂了彩,黄砚舟的西装外套早已不知去向,白衬衫的袖子上裂开一道口子,渗着暗红的血迹,显然是被匕首划伤。

周正辉更是狼狈,脸上青肿一片,嘴角淌着血丝,昂贵的唐装被扯得稀烂。他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疯狂,一边徒劳地抵挡着黄砚舟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一边嘶声对着那个蜷缩在地、血流不止的保镖吼叫:“废物!起来!开枪!打死他们!”

黄砚舟眼神一厉!绝不能让他再有机会威胁晚星!他抓住周正辉一个格挡的空隙,猛地一个凶狠的肘击,狠狠砸在对方的下颌骨上!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呃啊!”周正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平衡,庞大的身躯如同被伐倒的朽木,轰然向后倒去!

黄砚舟如同附骨之疽,闪电般跟上!在周正辉倒地的瞬间,他屈膝,用尽全身力量,狠狠跪压在对方肥厚的胸膛上!同时,双手如同铁钳,死死扼住了周正辉的咽喉!

“嗬……嗬……”周正辉眼球暴凸,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双手徒劳地抓着黄砚舟的手臂,双脚乱蹬,喉咙里发出窒息的嗬嗬声,充满了对死亡的极致恐惧。

“结束了!”黄砚舟的声音冰冷如九幽寒冰,带着滔的杀意,手臂上的肌肉因用力而虬结贲张,指节捏得发白!他要亲手捏碎这个胆敢伤害晚星、亵渎她父亲遗物的畜生的喉咙!

“呜——呜——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由远及近、穿透了层层楼板和外面震暴雨声的、无比清晰而急促的警笛声,如同之音,骤然划破了这地下三层的死寂和血腥!

警笛声!终于来了!

这声音如同强心剂,让黄砚舟眼中疯狂凝聚的杀意微微一滞。他扼住周正辉喉咙的手指,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一丝。周正辉如同濒死的鱼,猛地吸进一口气,剧烈地呛咳起来,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恐和怨毒。

黄砚舟不再看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急切地越过满地狼藉和蜷缩呻吟的保镖,投向那个跌坐在冰冷地面、浑身浴血、被锁链拴着的身影。

“晚星!”他嘶哑地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后怕。

晚星闻声抬起头,脸上沾满了保镖的鲜血和灰尘,狼狈不堪,那双眼睛却异常清亮,如同被血与火洗过的星辰。她看着黄砚舟,看着他脸上、手臂上的血迹和伤痕,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一股巨大的酸楚和难以言喻的依赖感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坚强。

“砚舟……”她声音哽咽,带着哭腔,挣扎着想站起来。

黄砚舟立刻松开如同死狗般瘫软的周正辉,几步冲到晚星身边,单膝跪地,心翼翼地避开她手腕被铁链磨破的伤口,用力一扯,将那把还锁着她另一只手腕的铁链生生从锈蚀的接口处拽断!

束缚解除的瞬间,晚星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带着满身的血污和冰冷的铁锈气息,重重地扑进了黄砚舟的怀里!

温热的、带着血腥气和汗水味的怀抱,瞬间驱散霖下三层的阴冷和绝望。晚星的脸深深埋在他颈窝,感受着他胸膛剧烈的心跳和滚烫的体温,一直强撑着的恐惧、委屈、后怕和剧烈的疼痛,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她紧紧抓着他背后被划破、被血浸湿的衬衫布料,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无声地滚落。

“你……你又受伤了……”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指尖触碰到他后背衬衫上黏腻湿冷的血迹,心像是被狠狠揪住。

黄砚舟紧紧抱着她,手臂收得很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身体为她隔绝这世间所有的风雨和伤害。他低下头,下颌轻轻抵在她沾着血污和灰尘的发顶,另一只手摸索着,极其温柔地用染血的拇指指腹,心翼翼地擦去她嘴角沾染的、属于那个保镖的污血。他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与他刚才搏杀时的狠戾判若两人。

“我过,”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却又蕴含着冰冷刺骨的杀意,“要带你看星空。”

他的目光越过晚星凌乱的发顶,投向地上如同烂泥般瘫着、眼神怨毒的周正辉,投向那个还在哀嚎流血的保镖,投向这满地狼藉、血迹斑斑的罪恶现场。那眼神温柔依旧,深处却翻涌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冰和永不熄灭的复仇烈焰。

“但在此之前,”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淬了冰的刀锋,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死寂的配电间里,也敲打在每一个苟延残喘的敌人心上,“有些债,该清算了。”

“呜——呜——呜——!”

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如同正义的战鼓,终于擂响!红蓝交错的警灯光芒,穿透了b3层厚重的入口门缝,如同利剑般刺破了这片地下深渊的黑暗,也清晰地照亮了角落里那幅被鲜血浸染的凤凰图腾——金色的凤凰在血泪中昂首,在警灯的照耀下,每一片翎羽都仿佛燃烧着涅盘重生的火焰!

光芒也照亮了紧紧相拥的两人。黄砚舟染血的臂膀紧紧环抱着晚星,晚星的头深深埋在他怀里。他们的身影在扭曲的钢铁丛林和闪烁的警灯下投下长长的、交叠的影子,仿佛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分割。

窗外,倾盆暴雨依旧在疯狂地冲刷着拾光大厦冰冷的玻璃幕墙。而在大厦外墙上,那巨大的、由无数LEd灯管组成的拾光凤凰品牌标识,在暴雨和警灯的映照下,正散发着一种穿透雨幕的、不屈的、如同浴火重生般的璀璨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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