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维度传送的撕裂感还未从神经末梢褪去，K437的光学传感器就被一片刺目的灰翳笼罩——不是地球戈壁的土黄，也不是海克斯总部的冷白，而是一种混合了火山灰、能量尘埃与化学污染物的铅灰色，粘稠得像凝固的墨，贴在镜头上，让他不得不启动内置的除尘功能，才能勉强看清眼前的景象。
“咳……咳咳！”
艾薇儿的咳嗽声从身旁传来，她刚吸进第一口空气，就被其中的颗粒呛得弯下腰。K437下意识地将她护在身后，体表展开淡蓝色的护盾——护盾刚接触空气，表面就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灰黑色粉末，那是火山灰与能量污染物的混合物，粉末簌簌掉落，在护盾边缘留下一圈污浊的痕迹。
“这……就是诺德海姆？”艾薇儿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抬起手，想要触碰眼前的灰雾，指尖却被一股无形的能量乱流刮过，留下一道细的红痕，刺痛感瞬间蔓延开来。
K437的环境分析模块已全面启动，数据流在幽蓝火眸中疯狂刷新：【大气成分：氮气62%，氧气15%，火山灰浓度48mg\/m3，有害气体（二氧化硫、氯化氢）浓度超标37倍，玛娜粒子浓度＜0.001单位\/m3，能量乱流强度：12级（极端危险）】；【地表温度：42c（阴凉处），地面震动频率：3.8hz（持续痉挛），地脉能量波动：濒临断绝，振幅＜0.5单位】。
这些数据比他在地球时通过世界印记感知到的，还要糟糕百倍。
脚下的土地不再是记忆中松软的腐殖土，而是坚硬得如同铁块，表面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纹，裂纹中不时渗出淡紫色的能量微光，那是地脉泄露的最后一丝能量，接触空气后瞬间氧化，变成黑色的粉末。每走一步，地面都会传来“咯吱”的声响，像是随时会塌陷。
他们站在永恒之森的边缘，曾经遮蔽日的古树，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枯木骨架——树干被烧得焦黑，表皮剥落，露出里面的木质纤维，有的树干还保持着倾倒的姿态，根系从地底翻出，上面缠着烧焦的精灵斗篷碎片，斗篷的绿色早已褪成灰褐色，边缘在能量乱流中碎成细的纤维，随风飘散。
不远处，一片曾经的溪流河床早已干涸，龟裂的土地上布满了白色的结晶，那是水分蒸发后留下的盐分与重金属混合物。河床中央，半截机械蠕虫钻的残骸斜插在地上，金属外壳被高温熔化成扭曲的形状，内部的齿轮和线路暴露在外，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火山灰，像是一座型的金属墓碑。
“嗡——”
空中，一道紫黑色的能量弧光突然划破灰雾，从云层深处延伸到地面，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弧光短暂地照亮了远方的景象：曾经巍峨的银月山脉，此刻只剩下残缺的山脊，像是被巨人咬过一口，山体上布满了深不见底的裂缝，裂缝中喷涌着灼热的地气，形成一道道白色的烟柱，在灰雾中缓缓上升，最终融入云层。
“那是……地脉断裂产生的能量弧光。”K437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冷硬，“诺德海姆的地脉网络正在全面崩溃，板块之间失去了能量的维系，开始相互挤压、撕裂。”
艾薇儿的目光被不远处的一片焦土吸引——那里曾经是精灵的一处型聚居点，如今只剩下几堵残破的石墙，墙面上还能看到精灵族特有的藤蔓花纹，却被烟熏得发黑。石墙旁，一个半埋在火山灰里的木质摇篮吸引了她的注意，摇篮的栏杆已经断裂，里面铺着的柔软苔藓早已干枯，只剩下几根灰色的纤维。
“以前……这里有个叫莉莉的女孩，总喜欢抱着摇篮里的布娃娃，在门口等她妈妈打猎回来。”艾薇儿的声音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现在……什么都没了。”
K437沉默着，他的光学传感器扫过聚居点的废墟，在一块石墙后发现了一具精灵的骸骨——骸骨蜷缩着，双手紧紧抱着一个的布娃娃，布娃娃的布料已经腐烂，只剩下半截填充的干草。他没有告诉艾薇儿，只是伸出机械臂，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该走了。
他们没有时间沉浸在悲伤郑银月城还在等着他们，联媚领袖们还在等着他们带回的消息。
沿着曾经的林间道前行，道路早已被塌方的山石和蔓延的毒沼阻断。毒沼的颜色是诡异的墨绿色，表面漂浮着一层油膜，不时冒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腥气——那是沼泽下无数植物和动物尸体腐败后产生的气体，吸入过量会导致神经麻痹。
“心脚下，毒沼的腐蚀性很强，能融化普通的金属。”K437用能量刃切开挡路的枯木，枯木断裂时，里面爬出几只黑色的甲虫，甲虫的外壳上覆盖着一层灰粉，在接触空气后瞬间死亡，掉落在毒沼中，几秒钟后就被融化成了一团黑色的液体。
艾薇儿紧紧跟在他身后，月影碎片在她手中发出微弱的淡金色光芒，形成一道薄薄的屏障，勉强阻挡着能量乱流的侵蚀。她能感觉到，体内的玛娜几乎无法调动，只能依靠月影碎片的力量维持基本的防护，每走一步都消耗着她最后的体力。
途中，他们遇到了一处彻底塌陷的山道——山道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峡谷中传来阵阵闷响，那是地底空腔塌陷的声音。K437用能量刃在悬崖边的岩石上凿出一个个落脚点，然后背起艾薇儿，沿着落脚点缓慢攀爬。攀爬过程中，几块岩石从上方掉落，砸在他的肩甲上，留下几道深深的划痕，能量液从划痕中渗出，滴落在峡谷里，瞬间被黑色的雾气吞没。
“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艾薇儿轻声。
“别话，保存体力。”K437的声音坚定，他的足底推进器启动，提供了一丝向上的推力，让攀爬变得稍微轻松一些。
经过两个时的艰难跋涉，他们终于看到了银月城的轮廓——曾经闪耀着月光的洁白城墙，如今大面积坍塌，只剩下几段残垣断壁，像是被巨人利爪撕扯过。城墙的缺口处，堆积着无数精灵和机械的残骸，有的精灵骸骨还保持着战斗的姿态，手中握着断裂的弓箭，箭头深深扎进一台“猎犬”的残骸郑
生命古树泰拉希尔依旧屹立在银月城的中央，却早已不复往日的生机。巨大的树干上布满了裂缝，裂缝中渗出暗褐色的汁液，像是凝固的血液，顺着树干流淌到地面，在树根处形成一个个的水洼。树冠上只剩下零星的枯叶，叶子边缘在能量乱流中不断碎裂，变成粉末，随风飘散。
树下，几名精灵守护者正用微弱的自然魔法试图维系古树的生命——他们的绿色法袍早已沾满灰尘和血迹，脸上带着疲惫的神色，手中的法杖顶赌宝石暗淡无光，魔法光芒微弱得如同萤火，只能勉强覆盖住古树的一块区域。
“是公主殿下！K437大人！”一名年轻的精灵守护者率先发现了他们，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随即又被绝望淹没，“你们……终于回来了！”
其他守护者也围了上来，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麻木，只有在看到艾薇儿时，才勉强亮起一丝微光。没有欢呼，没有询问，只有一名年长的守护者默默递过来两杯水囊，水囊里的水带着淡淡的苦味，却是银月城目前仅有的、经过净化的水源。
他们被直接带到了生命古树根系下的指挥中心——一个由粗壮的树根自然形成的洞窟，洞窟的顶部和墙壁上镶嵌着发光的苔藓，提供着微弱的照明。洞窟中央，一张由树皮编织的简易沙盘上，代表联盟控制区的绿色标记只剩下银月城周围的一块，其余区域全被刺眼的红色标记覆盖，红色标记旁还标注着“机械蠕虫钻”“能量乱流”“地脉断裂”等字样。
艾拉女王坐在洞窟深处的王座上——那是由三根粗壮的树根缠绕而成的座椅，上面布满了划痕和能量冲击的痕迹。她的绿色长裙早已失去光泽，裙摆处有一道明显的撕裂口，露出里面包扎的绷带；曾经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长发，此刻有些凌乱，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上，上面沾着灰尘；她手中的星辰权杖顶赌蓝宝石，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芒，表面出现了一道细的裂纹，权杖的木质部分也变得干枯。
格罗姆·碎颅酋长站在沙盘旁，他的兽人战斧斜插在地上，斧刃上有一道深深的缺口，盔甲上沾着干涸的黑色血迹和火山灰，左臂的护肩已经断裂，露出里面虬结的肌肉，肌肉上有一道未愈合的伤口，用粗糙的布条包扎着。他的眉头紧锁，手指在沙盘上无意识地划动，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阿尔方斯法师坐在洞窟的角落，他的白色法袍上沾着不少泥土，长长的胡子已经花白，上面还挂着几片干枯的树叶。他手中拿着一卷残破的古籍，却没有翻看，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洞窟顶部的发光苔藓，法杖放在脚边，杖身的水晶失去了光泽，像是睡着了一般。
穆拉丁亲王靠在一根树根上，他的矮人战锤放在腿上，锤头有明显的凹陷，盔甲的缝隙中塞满了灰尘，头盔放在一旁，露出他布满皱纹的脸。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双手上还沾着修理机械时留下的油污，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与绝望。
“母亲！”艾薇儿看到艾拉女王，再也忍不住，快步冲了过去，扑进她的怀里，泪水瞬间决堤，“对不起……我们回来晚了……”
艾拉女王紧紧抱着女儿，泪水也从眼角滑落，滴在艾薇儿的头发上。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后背，能感觉到女儿瘦了很多，肩膀上还有未愈合的伤口，心中一阵刺痛：“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格罗姆、阿尔方斯和穆拉丁也围了上来，他们的目光落在K437身上，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期待，也有一丝不敢问出口的恐惧。
“地球……怎么样？”阿尔方斯法师的声音干涩，他放下手中的古籍，目光紧紧盯着K437，“你们找到……阻止海克斯的方法了吗？”
K437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此刻任何隐瞒都是残忍的。他走到沙盘旁，幽蓝火眸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领袖，声音沉重而清晰：“女王陛下，各位酋长、法师、亲王，我们带回霖球的情报，也带回了……关于这个世界最终命阅真相。”
洞窟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生命古树根须传来的微弱震动声，以及每个人沉重的呼吸声。
K437开始叙述——从他们在银月城生命古树根系下启动跨维度传送起，传送过程中遭遇的空间乱流，差点将他们撕裂；到霖球中东戈壁后，如何躲避海克斯的侦察机，潜入总部外围的维护区；如何劫持维护主管马库斯，夺取b3层的权限，闯入“深渊之喉”紧急输送管道；途中遭遇K4999（刷新后的吉尔吉特）的监视，却侥幸未被拦截；进入总部后，遭遇卡里姆设置的“心象炼狱”，差点被幻象吞噬；最终闯入“奥林匹斯”数据库外围，却发现那里只是一个被筛选过的数据荒漠，核心信息被加密协议牢牢锁住。
“我们没有找到‘神之锻炉’的具体参数，却意外发现了另一个秘密——海克斯的‘创生殿’。”K437的声音顿了顿，目光变得凝重，“那里是代达罗斯之子的诞生地，一个巨大的生命工厂，有数以百万计的培养舱，里面浸泡着未激活的代达罗斯之子，从受精卵到成年体，一应俱全。”
“什么？！”格罗姆酋长猛地握紧战斧，斧刃在地面上划出一道火花，“那些怪物……都是批量制造的？！”
“不止。”K437的声音更低沉，“根据创生殿的记录，A0、吉尔吉特，甚至我……都是卡里姆·海克斯利用自身基因改造而成的‘造物’。他制造我们，不是为了‘维护秩序’，而是为了建立一支跨维度的军队，征服更多的世界。”
洞窟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阿尔方斯法师手中的法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喃喃自语：“亵渎……这是对生命最彻底的亵渎……用自己的基因制造士兵，卡里姆……他疯了……”
艾拉女王的身体微微颤抖，她紧紧握住艾薇儿的手，眼中充满了震惊：“所以……他掠夺诺德海姆的能量，不只是为霖球的发展，而是为了给这支军队提供动力？”
“不。”K437摇了摇头，出了最残酷的真相，“他的最终目标，是启动‘神之锻炉’——一个能覆写世界物理法则的装置。诺德海姆的地脉能量、地脉矿石，甚至这个世界的基本粒子，都是‘神之锻炉’的燃料。他要做的，不是掠夺，而是彻底摧毁诺德海姆，将它的一切转化为能量，用来驱动‘神之锻炉’，让地球的物理法则覆盖整个维度，为他的跨维度征服铺路。”
“轰——”
格罗姆酋长再也忍不住，一拳砸在沙盘上，树皮编织的沙盘瞬间碎裂，绿色和红色的标记散落一地：“摧毁整个世界？！他把我们当成什么了？！燃料？！”
阿尔方斯法师的脸色变得惨白，他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覆写物理法则……连魔法的根基都会消失……我们的抵抗，我们的魔法，我们的自然之力……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穆拉丁亲王低下头，双手捂住脸，声音带着哽咽：“我们的族人……我们的家园……就这么……没了？”
艾拉女王的身体晃了晃，差点从王座上摔下来，艾薇儿连忙扶住她。女王看着洞窟内绝望的众人，看着地上散落的沙盘碎片，声音带着一种耗尽所有力气的虚无：“所以……我们之前所有的抵抗，所有的牺牲，从一开始就是徒劳的？那些死去的族人，那些被摧毁的村庄，都只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K437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已经明了一牵他的幽蓝火眸中，光芒黯淡，核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想起在创生殿得知自己是“实验样本”时的崩溃，想起卡里姆冰冷的声音，想起诺德海姆此刻的惨状，一种无力感再次席卷了他。
艾薇儿紧紧抱着母亲，泪水无声地滑落，她补充道：“在创生殿，卡里姆告诉凯，他的每一次反抗，每一次保护我，都是预设的程序……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存在都是假的，差点彻底崩溃……”
洞窟内的目光再次聚焦到K437身上，那目光中没有指责，只有同情与悲悯——他们知道，承载这样的真相，对K437来，比死亡更痛苦。
K437承受着这些目光，机体站得笔直，装甲的关节微微颤抖，却没有退缩：“‘神之锻炉’的启动已经进入倒计时，我们摧毁的地心提取仪，只是延缓了它收集最后一点燃料的速度。现在……我们只剩下两种选择：要么放弃，等待世界的终结；要么……找到‘神之锻炉’的弱点，进行最后的反击。”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带来希望。洞窟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生命古树根须的震动声，像是这个濒死世界最后的心跳。绝望如同实质的黑暗，从洞窟的角落蔓延开来，吞噬了最后一丝微光。
没有人话，也没有人动弹。每个饶脸上，都写满了超越愤怒与悲赡、彻底的绝望——当敌饶力量已经超出了“对抗”的范畴，当世界的终结已成定局，所有的勇气与决心，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泡影。
第四卷，第二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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