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的西苑，月色如银，洒满了万法殿的琉璃瓦。陶仲文站在丹房外，望着那座日夜燃烧的巨大丹炉，眼中闪烁着邀功的急牵为了在朱厚熜面前证明自己的 “仙法” 更胜从前，他竟瞒着所有人，在丹炉的原料里偷偷加了大量硝石与硫磺。“此乃上古秘法，今夜开炉，定能炼出紫霞仙金，助陛下早日飞升。” 他白对朱厚熜这话时，特意加重了 “紫霞仙金” 四字，看着皇帝眼中泛起的期待，心中早已盘算好如何邀功请赏。
丹房内，火光映红了墙壁，炉温高得能将铁器烤化。三名太监守在炉边，额头上的汗珠刚冒出来就被蒸发，他们按照陶仲文的吩咐，每隔半个时辰便往炉里添一次燃料。陶仲文则在一旁念念有词，手中的桃木剑不时指向炉口，装作在 “引导仙气” 的模样。
亥时三刻，到了开炉的时辰。陶仲文深吸一口气，示意太监拉开炉门。就在炉门开启的瞬间，一股浓烈的硫磺味扑面而来，紧接着，炉内突然爆出一团刺眼的火光。“轰隆” 一声巨响，丹房的屋顶被气浪掀飞，砖瓦木屑四溅，三名来不及躲闪的太监像断线的风筝般被抛起，重重摔进旁边盛着冷却用水的丹池里，溅起的水花瞬间被高温蒸成白雾。
爆炸的冲击波震得整个西苑都在颤抖，朱厚熜正在观星台赏月，手中的玉杯被震落在地，摔得粉碎。他惊魂未定地望向丹房的方向，只见那里火光冲，浓烟滚滚，映得半边月亮都成了诡异的橘红色。
待烟尘稍稍散去，朱厚熜在众饶簇拥下走进残破的丹房。炉体早已炸得四分五裂，地上散落着烧熔的金属碎片，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他的目光扫过墙壁，突然被一处景象钉在原地 —— 飞溅的丹砂在焦黑的墙面上，竟画出了一个狰狞的骷髅图案，眼眶的位置恰好是两个黑洞，仿佛正幽幽地盯着他。
那一夜，朱厚熜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闭上眼，便是丹房爆炸的火光与墙面上的骷髅；睁开眼，又觉得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三更时分，他终于沉沉睡去，却坠入了更深的恐惧 —— 梦中，那些在壬寅宫变中被处死的宫女们，化作一团团血雾，从丹炉的裂缝中涌出，她们的头发像毒蛇般缠绕着炉身，一张张模糊的脸在烟雾中若隐若现，朝着他伸出惨白的手。
“啊！” 朱厚熜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心脏狂跳不止。他大口喘着气，下意识地摸向枕边，却摸到一片黏腻的湿滑。点亮烛火一看，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 雪白的枕巾上，竟印着几点莫名的红色斑点，像是未干的血迹，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他猛地将枕巾扔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跳下床，赤脚站在冰冷的地砖上，看着那片红点，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多年来，他炼丹求仙，自诩有神灵庇佑，从未真正畏惧过什么。可今夜，丹炉的爆炸、骷髅的图案、噩梦的血雾，还有这枕巾上的红斑点，像一把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尘封已久的恐惧。他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追求的长生，或许根本不是仙途，而是通往地狱的捷径。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是无数晃动的鬼影。朱厚熜缩在墙角，紧紧抱着双臂，往日里能让他心安的龙涎香，此刻却只觉得刺鼻。他知道，有些东西，从今夜起，再也回不去了。那座曾经象征着希望的丹炉，如今在他眼中，已成了吞噬一切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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