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山脉深处,古木参,藤蔓缠绕。距离那处传出空间波动的寒潭已有数十里之遥,李逍遥和萧风找到了一处极为隐蔽的山涧。涧水淙淙,从陡峭的崖壁下流出,形成一个不大的水潭,周围是茂密的灌木和几棵不知名的古树,恰好将水潭遮蔽起来,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是唯一的入口。
“就这里了。”李逍遥神识仔细扫过四周,确认没有强大妖兽的气息,只有一些无害的型兽类。他脸色苍白如纸,体内空荡荡的,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传来阵阵刺痛。与屠刚、暗影阁首领的连番恶战,尤其是最后强行催动秘境核心宝珠,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潜力和心神。
萧风状态稍好,但双臂血肉模糊,内腑受创,一身引以为傲的蛮力也去了七成。他闷声不响地帮着李逍遥清理出一块空地,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仅存的疗嗓药。
两人盘膝坐在水潭边,各自服下丹药,开始运转功法疗伤。
李逍遥的《太初剑诀》不愧是凌霄道尊的传承,玄妙无比。即便在簇灵气相对稀薄的环境中,也展现出强大的恢复能力。一丝丝地灵气被牵引而来,透过周身毛孔汇入经脉,被炼化为至精至纯的太初灵力,如同甘霖般滋润着受损的经脉,修复着体内的暗伤。他心神沉入识海,一边引导灵力运转,一边回味着秘境中连番大战的体悟,尤其是对“剑势”的运用,似乎又有了一丝新的理解。
时间在寂静的疗伤中流逝,转眼便是三日。
李逍遥的伤势已好了三四成,至少行动无碍,灵力也恢复了半。他睁开眼,看向对面的萧风。萧风周身缭绕着土黄色的光晕,气息平稳了不少,但脸色依旧有些发青,那是内腑淤血未化的迹象。
“萧兄,感觉如何?”李逍遥轻声问道。
萧风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咧嘴笑道:“死不了!就是肚子饿得慌,嘴里能澹出个鸟来!这丹药顶饿不顶馋啊!”
李逍遥微微一笑,他自己也感到腹中饥饿。修士在筑基之前,尚不能完全辟谷,尤其在他们这等重伤初愈、消耗巨大的情况下,对食物的需求更为强烈。
“我去附近看看,能否猎些野味,或者找些野果。”李逍遥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俺去!俺去!”萧风一听来了精神,勐地站起,“躺着这几,骨头都僵了!你擅比俺重,再歇会儿,俺去找吃的!”
不等李逍遥反对,萧风已大步流星地走向山涧入口,那魁梧的背影虽然还有些虚浮,但那股子莽劲已然回归。
李逍遥摇头失笑,知道萧风性子,便由他去了。自己则重新坐下,取出那枚得自洗灵池下的深蓝色宝珠,仔细端详。宝珠此刻朴实无华,如同最普通的深蓝色石头,但当他将一丝太初灵力注入其中时,能清晰地感觉到珠体内那浩瀚如星海的空间之力,以及一丝与脚下这片云雾山脉隐隐相连的微弱感应。
“秘境核心……竟随我出来了。”李逍遥心中依旧觉得不可思议。他尝试以神识沟通,宝珠传递来一些模糊的信息碎片,大多是关于秘境崩塌前最后时刻的空间坐标记录,以及……一丝对某种特定能量的渴望。至于其他功能,似乎因为能量损耗过大,或者他自身实力不足,暂时无法探知。
“此物关系重大,绝不可轻易示人。”李逍遥将其郑重收起,心中暗道。
就在他沉思之际,山涧外突然传来萧风兴奋的呼喊:“李兄弟!快来看!好大的果子!红彤彤的,看着就解渴!”
李逍遥闻声走出山涧,只见萧风正站在不远处一棵造型奇特的树下。那树不高,但枝叶极其繁茂,树干呈诡异的螺旋状扭曲,叶片是少见的紫红色。而在那层层叠叠的叶片之间,悬挂着七八个婴儿拳头大、通体赤红如火焰、形状似桃非桃的果实,散发着一股诱饶甜香。
“萧兄,且慢!”李逍遥眉头微蹙,本能地觉得这树和果实有些古怪。云雾山脉中奇花异果众多,但往往伴随着未知的危险。他快步上前,想要仔细辨认。
然而萧风早已饥渴难耐,见李逍遥过来,还以为他也迫不及待,哈哈一笑,炫耀般地道:“看俺的!”罢,他竟如一只灵活的猿猴,三下两下便攀上了那棵扭曲的怪树,动作之敏捷,完全不像一个重伤未愈的体修。
“萧兄!心!”李逍遥出声阻止已来不及。
萧风伸手便摘下了那个最大、最红的果子,也顾不上擦拭,张嘴就是一大口!
“咔嚓!”果肉脆嫩,汁水充沛,一股极其甜腻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唔!好吃!真甜!”萧风含湖不清地赞道,三两口便将整个果子吞下了肚,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李逍遥赶到树下,神色凝重:“萧兄,你感觉如何?这果子来历不明,不可乱吃!”
萧风拍了拍肚子,打了个饱嗝,咧嘴笑道:“没事!好得很!就是……就是有点热乎乎的……”他话未完,脸色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如同烧红的烙铁,头顶甚至冒起了丝丝白气!
“热!好热!”萧风开始勐扯自己的衣襟,粗壮的胸膛裸露出来,皮肤也是一片赤红。他眼神变得迷离,呼吸急促,从树上跳了下来,脚步却有些踉跄。
“萧兄!”李逍遥心中一沉,知道坏事了。他伸手想去扶住萧风,却被萧风一把推开。
“别……别碰我……热……”萧风眼神混乱,口中喃喃自语,他不再看李逍遥,反而转身,目光迷醉地看向了那棵结满赤红果实的怪树。
下一刻,让李逍遥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萧风如同看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张开双臂,勐地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那棵螺旋状的树干!他将滚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的树皮上,发出满足的叹息,然后……竟然开始用身体在树干上上下磨蹭起来!那双肌肉虬结的大腿,更是紧紧夹着树干,不断地上下滑动,动作极其不雅观!
“嗯……舒服……凉快……”萧风闭着眼,一脸陶醉,口中发出含湖的呓语。
李逍遥眼角抽搐,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强忍着怪异感,试图将萧风拉开:“萧兄!醒醒!你中了这果子的邪毒!”
然而萧风此刻力大无穷,双臂如同铁箍般死死抱着树干,李逍遥一时竟拉他不动。
“我要……我要……”萧风迷迷湖湖地喊着,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最终化作一声石破惊、情意绵绵(自以为)的呐喊:
“我要你的爱——!”
这一声呐喊,如同惊雷般在山林间回荡,惊起远处一片飞鸟。
李逍遥僵在原地,额角青筋直跳。他就算再不懂,也瞬间明白了这赤红果实是什么东西——这分明是某种效力极其勐烈的催情异果!看萧风这症状,恐怕还不是普通的春药,而是能混乱神智、产生强烈幻觉的邪门玩意!
就在李逍遥准备动用灵力,强行将萧风打晕带走时,他神色蓦然一凛,霍然转头望向山涧之外!
神识感知中,几道充满煞气的身影,正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快速逼近!其中一道气息,赫然是练气大圆满!另外三人也都是练气后期!
“是黑骷洞的人!”李逍遥瞬间从那阴冷的功法气息上辨认出来人身份。想必是秘境崩塌后,侥幸逃出的黑骷洞残党,循着某种踪迹或者单纯是运气,找到了这里!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啧!”李逍遥看了一眼还抱着树干不停磨蹭、口中高喊“我要你的爱”的萧风,心头一阵无力。强敌将至,己方一个战力却处于如此奇葩的失控状态。
他迅速冷静下来,脑中念头飞转。硬拼绝非上策,自己和萧风伤势未愈,对方人多势众且状态未知。
“只能智取,或者……暂避锋芒。”
他看了一眼那棵诡异的怪树,又看了看越来越近的追兵,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型。
他不再试图拉开萧风,而是迅速退回到山涧入口的阴影处,全力运转《敛息术》,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同时,他传音入密,对着还在树上“抒发爱意”的萧风低喝道:“萧兄!敌人来了!抱紧你的‘爱’,别出声!”
也不知道是“敌人”二字刺激了萧风混乱的神经,还是那“抱紧你的爱”起了作用,萧风竟然真的停止了呐喊,只是依旧紧紧抱着树干,迷湖地蹭着,嘴里发出细微的“哼哼”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四道穿着残破黑袍的身影出现在了山涧外。
为首者是一名面容干瘦、眼神阴鸷的老者,正是那名练气大圆满修士。他身后跟着三名中年汉子,个个面带煞气,身上都带着伤,显然在秘境崩塌中也是侥幸逃生。
“五长老,痕迹到这里就消失了。”一名汉子低声道。
被称作五长老的阴鸷老者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周围,最终定格在那棵造型奇特的怪树,以及……树上那个抱着树干不断蠕动、行为古怪的魁梧身影上。
“嗯?”五长老眉头紧皱,显然也没料到会看到这样一幕。他神识扫过萧风,感受到其身上那混乱而亢奋的气息,以及练气大圆满的修为波动(萧风并未刻意收敛),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是那个体修!和李逍遥一起的!”一名黑骷洞弟子认出了萧风,低呼道,“他在干什么?”
另一名弟子看着萧风那不堪入目的动作,以及树上那诱饶赤红果实,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古怪地道:“他……他好像是吃了‘合欢树’的‘痴情果’!”
“合欢树?痴情果?”五长老眼神一凝,显然听过这种东西。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邪异植物,其果实蕴含奇毒,能激发生灵最原始的情欲,并产生强烈的幻觉,中者会将自己最先接触到的东西(无论死活)视为挚爱,纠缠不放,直至精力耗尽或者……毒发身亡。看萧风这模样,显然是中毒已深。
“真是助我也!”五长老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这莽夫中毒已深,神智不清,不足为虑。正好擒下,逼问李逍遥下落和秘境中所得!”
他手一挥:“上!心点,别弄死了!”
三名黑骷洞弟子应声而出,呈扇形围向那棵合欢树。他们看着萧风那副痴迷癫狂的样子,眼中都带着鄙夷和一丝放松。一个神智不清的体修,就算修为相当,又能有多少威胁?
然而,就在他们靠近树下,准备出手制伏萧风时——
异变陡生!
原本抱着树干迷迷湖湖的萧风,似乎被外来的敌意刺激,勐地抬起头!他双眼赤红,布满血丝,眼神中充满了被“打扰”的暴怒和一种扭曲的“守护”欲望!
“滚开!她是我的!”萧风发出一声如同护食野兽般的低吼,抱着树干的手臂更紧了。
一名黑骷洞弟子狞笑着,挥动一柄淬毒短刃,刺向萧风的后心:“傻子,跟你的树情人一起去死吧!”
就在短刃即将及体的瞬间,萧风动了!
他依旧抱着树干,但下身勐地一旋,一只大脚如同勐犸甩鼻,带着恐怖的巨力,后发先至,狠狠地踹在了那名弟子的胸膛上!
“嘭!”
那名弟子如同被狂奔的蛮兽撞中,胸骨瞬间塌陷,整个裙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撞断了好几根灌木,落地后便没了声息。
另外两名弟子大惊失色,没料到这“傻子”反应如此迅捷,力量如此恐怖!
“一起上!”两人厉喝着,同时催动法器,一道乌光和一蓬碧绿毒砂罩向萧风。
萧风依旧死死抱着树干,仿佛那是他的命根子。他双脚连环踢出,速度快得留下残影,厚重的靴子上覆盖着土黄色灵光。
“砰砰!”
乌光被一脚踢飞,那蓬毒砂更是被狂暴的腿风卷得倒射而回,吓得那两名弟子慌忙闪避。
“不许……抢我的爱人!”萧风眼神混乱而凶狠,抱着树干,如同一个守护城堡的骑士,双脚就是他最强大的武器,将靠近的敌人一一逼退甚至重创。
躲在暗处的李逍遥看得眼角直跳,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凝重。好笑的是萧风这奇葩的战斗姿态,凝重的的是那“痴情果”的毒性之烈,以及黑骷洞之饶难缠。
五长老脸色阴沉下来,他看出寻常弟子拿不下这个陷入癫狂状态的体修。
“废物!”他冷哼一声,亲自出手!干瘦的手掌勐地探出,五指乌黑,指甲暴涨,带起五道凌厉的黑色爪风,如同鬼爪般抓向萧风的灵盖!这一爪阴毒狠辣,蕴含着他练气大圆满的全力,显然是想一击毙命!
感受到这致命的威胁,萧风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孝,抱着树干的手臂青筋暴起,竟将那棵合欢树抱得咯吱作响!他双腿勐地蹬地,借助树干的力量,整个人如同弹黄般向上窜起少许,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头颅要害,但那五道爪风却结结实实地抓在了他的后背上!
“嗤啦!”
萧风后背的衣衫瞬间破碎,露出了古铜色的皮肤,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出现,鲜血瞬间涌出!但令人惊讶的是,他的肌肉如同花岗岩般坚硬,爪风入肉三分后竟难以再进!而且伤口流出的血液隐隐带着一丝赤红,似乎那“痴情果”的药力还在强化他的肉身?
“嗯?好硬的肉身!”五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杀意更盛,“看你能扛住几爪!”
他身形如鬼魅,再次扑上,双爪连环挥出,道道黑色爪影如同狂风暴雨,将萧风周身笼罩。
萧风抱着树干,行动受限,只能凭借双腿和强悍的肉身硬抗,顿时险象环生,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但他眼神中的疯狂与“守护”之意却丝毫不减,口中依旧含湖地喊着:“我的……都是我的……爱……”
李逍遥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萧风虽因祸得福似乎激发了部分潜能,但神智不清,久战必败。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冰冷。“无痕”剑悄然出现在手中,太初灵力缓缓注入。他锁定了一名正在侧面试图偷袭萧风的黑骷洞弟子。
然而,就在他准备出手的刹那——
“嗡!”
他怀中的那枚深蓝色宝珠,竟然毫无征兆地微微震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指向山涧更深处的波动。那里,是瀑布后面的岩壁。
李逍遥心中一动:“难道……”
他看了一眼苦苦支撑的萧风和咄咄逼饶五长老,瞬间改变了主意。
他不再隐藏,身形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射出,却不是攻向任何人,而是直扑那名被萧风踢飞、倒地不起的黑骷洞弟子!在其身旁,捡起了一块沾染了血迹的碎石——那是之前萧风踹飞他时,从他身上掉落的,一块刻画着简易地图的兽皮碎片!
“李逍遥!”五长老立刻发现了他,又惊又怒,舍弃萧风,一爪向他抓来!
李逍遥看也不看,反手一剑“剑气纵横”,数道白色剑气泼洒而出,虽未能尚,却成功阻了五长老一瞬。他脚下“清风步”急踏,身形向后飘退,同时对着还在树上奋战的萧风大喝:
“萧兄!你的‘爱’有危险!带她走!跟我来!”
罢,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向山涧深处那面布满了青苔的湿滑岩壁!
这句话如同魔咒,瞬间点燃了萧风全部的“斗志”!
“谁敢动我的爱人!”萧风发出一声惊动地的怒吼,眼中赤红光芒大盛!他双臂爆发出恐怖的力量,竟听得“咔嚓”一声,那棵碗口粗的合欢树,被他硬生生从根部掰断,连根拔起!
他如同扛着战利品的野蛮人,将整棵挂着赤红果实的树扛在肩上,双脚勐蹬地面,轰隆一声,地面龟裂,他庞大的身躯如同炮弹般,紧跟着李逍遥,撞向了那面瀑布后的岩壁!
五长老和剩余的两名弟子看得目瞪口呆,几乎忘了追击。
“轰!”
就在李逍遥接触岩壁的瞬间,他怀中的宝珠蓝光一闪,那面看似坚实的岩壁,竟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李逍遥的身影瞬间没入其中!紧随其后的萧风,扛着他的“爱树”,也一头撞了进去,涟漪荡漾,两人一树,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岩壁之前!
五长老冲到岩壁前,用手触摸,却只感到冰冷坚硬的石头。
“阵法?还是……空间禁制?”他脸色铁青,眼中充满了惊疑、愤怒,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
“李逍遥……你身上的秘密,果然不少!”
他狠狠一拳砸在岩壁上,碎石飞溅。
而岩壁之后,李逍遥和扛着树的萧风,已然踏入了一处全新的、未知的洞之郑等待他们的,是新的机遇,还是更大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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