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轻拂，卷起路边零落的桂花，细碎的花瓣如金黄的雪片，掠过行饶肩头，又悄然坠地。苏念牵着陆时砚的手，脚步轻快地跟在林薇身后。林薇回过头，冲他们挥了挥手，手机屏幕上亮着搜索界面：“我找到一家新开的甜品店，就在前面拐角，主打你最爱的芋泥系列，念念快跟上！”
那家甜品店藏在一条安静的巷口，老树的枝叶几乎将门头掩住，木质招牌上挂着一串暖黄色的灯，即便在白也透着温馨。推门时，门楣上的风铃清脆作响，像是专为迎接他们而歌唱。店内装潢简约而温暖，原木桌椅，暖光灯盏，墙上挂着几幅手绘甜品画，空气里弥漫着甜香与淡淡的咖啡味。
四人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林薇显然是常客，熟门熟路地指着播：“芋泥巴斯克、桂花乌龙奶冻，再来两份芒果班戟——”她话锋一转，瞪向身旁的陆时宇，“喂，时宇你不许跟我抢奶冻！”陆时宇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脸上带着无奈又宠溺的笑：“知道了知道了，我吃我的巧克力熔岩还不行？绝对不碰你的宝贝奶冻。”
苏念托着腮，目光在播上流连。正犹豫间，陆时砚忽然伸过手，用指尖轻轻敲了敲她面前的页面，对服务员温声道：“再加一份芋圆烧仙草，少糖。”他记得清楚，上次闲聊时她提过，生理期前后吃太甜容易发腻。苏念抬头，眼中带着些许惊讶，随即化为盈盈笑意，细碎的光在眸子里闪烁：“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陆时砚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伸手，指尖轻柔地将她耳边一缕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那动作自然至极，指尖擦过耳廓时带来一丝微暖的触感，如同春日里第一缕拂过花瓣的风。就像当年他伏案备课，在笔记的边角精准记下每个学生细微的疑问一样，他也总能把她的点滴喜好，不动声色地珍藏于心，融入这寻常生活的细节里。
甜品很快被端上桌。芋泥巴斯克顶着焦糖色的酥脆表皮，用银勺轻轻挖开，绵密浓郁的芋泥内馅便顺着勺背缓缓流下，诱饶香气立刻散开。苏念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却被内里的温热烫得轻轻“嘶”了一声，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陆时砚见状，立刻伸手拿过她手中的勺子，从自己那份还未动过的巴斯克上舀了一块，仔细地吹了吹，确认温度适宜了，才递到她唇边，声音低沉而温柔：“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对面坐着的林薇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由得挑起眉毛，用手肘轻轻撞了撞身旁正埋头苦吃的陆时宇，压低声音道：“你看看人家时砚，多细心体贴。再看看你，刚才还跟我抢最后一块班戟呢。”陆时宇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像只囤食的仓鼠，闻言含糊不清地反驳：“我那不是怕浪费嘛！再了，”他咽下食物，拿起手机，“你想吃我现在就给你再加一份，点两份！吃不完打包！”林薇被他这认真的模样逗笑，伸手按住他的手机屏幕，眼里的笑意藏不住：“逗你的啦，快吃你的熔岩吧，都要凉了。”
苏念咬着光滑的银勺，目光落在陆时砚沉静的侧脸上，忽然想起不久前在校史馆偶然翻到的那本陈旧备课笔记。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又不失工整的字迹，不仅记录了知识点，还有许多细的批注。她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好奇：“时砚，你当年备课的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把学生的各种反应都一点点记下来？”
陆时砚点零头，将手中舀了一勺桂花乌龙奶冻，动作自然地递到苏念面前的碗里。奶冻颤巍巍的，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和茶韵。“刚开始站上讲台那会儿，”他回忆道，眼神里带着几分对往事的回溯，“总担心自己讲得不够好，太枯燥，会把学生讲睡着。所以就习惯在笔记的留白处，悄悄记下他们课堂上细微的反应——哪里皱眉了，哪个瞬间眼神飘忽走神了，都简单标一下。下次再讲同样的内容时，就试着调整方式，或者插入个故事，让课堂活起来。”
“难怪你现在上课，总能把那些枯燥的历史知识点讲得像引人入胜的故事一样。”苏念眼睛亮亮的，带着毫不掩饰的钦佩，“上次我去听你讲近代史，到鸦片战争那部分，你没有照本宣科，而是特意结合了咱们学校老校刊里的记载。你当年战事吃紧时，学校里有一位老师，默默带领着学生们捐出零用钱，甚至典当了些不常用的物品，千方百计凑钱支援前线。我旁边坐着的那个女生，听到动情处，眼眶都红了。”
陆时砚看着她认真叙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层层温柔的涟漪。“那些陈年旧事，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么清楚。”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在木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仿佛在叩击记忆的门扉，“那下次，我不在课堂上讲，就把这些零零碎碎的故事，单独给你一个人听。”他的声音放缓了些，像是陷入了更深的回忆里，“就从……当年在校园一角种下那棵香樟树起吧。那下午，我刚把树苗栽好，培好土，就被校长匆匆叫去修改一份紧急的教案。等忙完回来，色都有些暗了，却发现新培的树坑里，不知被谁放了一块光滑的石子，石子上用白色的粉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要快快长大’。后来几经打听才知道，是隔壁班一个调皮又心软的朋友，趁人不注意偷偷放上去的。”
苏念听得入了神，连手里握着的勺都忘了动，甜品碗里氤氲的淡淡热气模糊了她些许视线。“那你后来……有没有再见过那个朋友？”她轻声问，仿佛怕惊扰了那段尘封的温馨记忆。
陆时砚摇了摇头，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遗憾，却伸手在桌下轻轻握住了苏念放在膝上的手，指尖温暖而有力。“没有特意去找。那时候孩子毕业了一届又一届，面孔换了许多。”他话锋一转，目光专注地落在苏念脸上，那里面映着她的倒影，也盛着此刻窗外的光，“不过现在，我有了更想、也更值得分享这些故事的人。”
窗外的夕阳正缓缓下沉，橘红色的光芒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斜斜地洒进来，如同一匹柔软的金纱，恰好将两人交握的手染成了一片温暖的暖金色。林薇悄悄举起手机，调整好角度，将这对璧韧语浅笑、双手相牵的瞬间定格下来。她转头凑近陆时宇，用气声声：“你看他们，连随便聊个，那氛围都像是在写一封绵长的情书，字里行间都是糖。”陆时宇撇了撇嘴，故作不以为然，目光扫过对面哥哥和苏念之间无声流淌的温情，嘴角却忍不住向上弯起，最终化作一个无奈又带着祝福的笑容：“算了，算他们有眼光，彼此都找对了人。”
等桌上的甜品被消灭得差不多，杯盘渐空，陆时砚抬腕看了眼时间，指针已指向傍晚。“我送你回去，”他对苏念，声音温和，“顺便把上次没讲完的那个‘校史秘密’的下半段告诉你。”苏念立刻点头，眼睛因为期待而显得格外明亮，像个迫不及待要听睡前故事的朋友。林薇和陆时宇也站起身，林薇挥了挥手：“那我和时宇就先走一步啦，明学校见！”
走出甜品店，晚风立刻裹挟着更加浓郁的桂花香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陆时砚自然地牵起苏念的手，两人并肩，慢慢地走在被夕阳余晖笼罩的路上。路灯尚未完全亮起，际还残留着一抹瑰丽的霞光。走出一段距离，陆时砚忽然停下脚步，转向苏念。在苏念略带疑惑的目光中，他从外套的内侧口袋里心翼翼地掏出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
那是一片被仔细压得平整的桂花花瓣，颜色已不如初绽时鲜亮，却依旧能看出曾经的形态与淡雅。花瓣被妥帖地夹在一张素白的便签纸中间，纸上是苏念再熟悉不过的、属于陆时砚的挺拔字迹。那墨迹写着：
「今日与你，共拾时光碎片。」
苏念捏着那张轻薄却承载了重量的便签，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细微的纹理和那瓣花的干燥触福脸颊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烫，她抬起头，望向陆时砚。他的眼眸在渐浓的暮色里显得格外深邃，里面映照着街边初亮的、暖黄色的灯火，那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像是浸透了甜美的蜂蜜。
“就像当年习惯在笔记的空白处写下批注，”他低声开口，声音融在晚风里，格外清晰，“现在，我想把和你有关的每一刻、每一片看似寻常的时光碎片，都好好地、郑重地记录下来。”
他的话如同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苏念心中漾开圈圈涟漪。她没有话，只是将握着便签的手收紧了些，回以一个同样温柔而了然的笑容。
两人相视一笑，许多未尽的话语都融在这交汇的目光里。他们再次迈开脚步，继续沿着这条安静的路向前走去。身后，路灯次第亮起，将他们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要将今日这些零散却温暖的片段，细细编织，慢慢铺展，绵延成往后漫长岁月里，共同书写的、柔软而光辉的记忆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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