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号与自由彼岸号，连同塔莉亚所化的规则流光，以及紧随其后、如同索命幽魂般的“园丁”攻击程序，共同抵达了这片灵性之海的最深处——一个超越了时间与空间常规概念的奇异点。
——这里的光芒温和而恒定，仿佛宇宙初开的第一缕光被永恒地凝固于此……巨大的、由规则与意识结晶构成的静默“山脉”投下漫长的阴影，散发着令人心生敬畏的古老气息……
而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悬浮在核心区域的那两样“东西”。
其一，是那个庞大无比、无声运转的“根源协议”。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由无数闪烁着冰冷辉光的、代表宇宙最基本逻辑的符号（存在\/不存在，是\/否，秩序\/混沌……）构成的、不断自我重构和演算的巨型立体结构。它就像宇宙的心脏，每一次无声的搏动，都向外辐射着维持（或者限制）着已知宇宙运行的基础规则，其中就包括了那套冷酷的“园丁”清理程序。凝视它，仿佛在凝视逻辑本身，冰冷、绝对、不带一丝情福
其二，则是那个被束缚在“根源协议”旁侧的、极其黯淡模糊的灵光虚影。它的存在感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与旁边那庞大、活跃的协议之源形成鲜明对比。正是它，发出了那声充满无尽沧桑与复杂情绪的叹息。
【……终于……还是……引来了……‘变量’……】
【……欢迎……也……抱歉……】
【……来到……‘摇篮’……与……‘坟墓’……】
【……我……是……最后的……‘守护者’……】
【……也是……‘园丁’协议的……第一任……‘执笔者’……之一……】
“执笔者？！”李维失声惊呼，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虚影。创造出那套收割无数文明、视生命为杂草的冰冷协议的存在，竟然就在眼前？而且是以这样一种……近乎囚徒的姿态？
塔莉亚所化的流光重新凝聚出她略显虚幻但清晰的身影，她悬浮在希望号前方，凝视着那个自称为“守护者”兼“执笔者”的虚影，以及旁边那令人心悸的“根源协议”。她能感觉到，那“园丁”的攻击程序在抵达簇的瞬间，也仿佛受到了某种更高权限的压制，暂时停滞在一旁，如同等待指令的猎犬，但其冰冷的锁定依旧牢牢附着在他们身上。
雷栋的声音通过加密通讯传来，带着极度的警惕：“你到底是什么？‘园丁’协议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灵光虚影微微波动，仿佛在组织跨越了无尽岁月的语言。
【……很久……很久以前……在你们所能理解的……时间开端之前……宇宙……并非如今这般……死寂与……循环……】
【……那时……‘灵性’……是宇宙的……主流……‘大守护者’们……也就是……你们所称的……九级文明……活跃于星海……引导着……无数文明的……成长与……升华……】
【……然而……宇宙本身……存在着一个……我们后来才……痛苦认知到的……‘根本性缺陷’……或者是……‘固有熵增诅咒’……】
虚影的意念中透出深沉的痛苦。
【……随着时间推移……即便在引导下……绝大多数文明……最终都会……无可避免地……滑向……物质欲望的……深渊……陷入……内部纷争……并因其……不断膨胀的……科技力量……对宇宙规则……造成……不可逆的……‘污染’与……‘创伤’……】
【……这种……规则层面的……创伤……会像……癌细胞一样……扩散……最终……可能导致……整个宇宙……规则体系的……崩溃……提前……走向……热寂……或者……更可怕的……‘规则解构’……】
【……我们……‘大守护者’……见证了……太多……这样的……悲剧……尝试了……所迎…已知的……引导方法……但……失败……是……常态……】
它的光芒变得更加黯淡。
【……最终……在一次……席卷了……数千个星系的……因某个……六级文明……失控实验……引发的……规则崩塌灾难……之后……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绝望的……抉择……】
【……是……眼睁睁看着……整个宇宙……被少数……失控的文明……拖入……共同的……毁灭……】
【……还是……采取……一种……极端措施……牺牲……大多数……可能……走向歧路的……文明……以保全……宇宙……整体的……存在……与……那……极其微的……诞生出……真正……超越性……文明……的……可能性……？】
答案，不言而喻。
【……‘园丁’协议……就是……那个……极端措施……】
【……我们……抽取了……宇宙的……部分……底层逻辑……编写了……这套……自动运行的……清理程序……】
【……它……无情……但……高效……】
【……它会在……文明……对宇宙规则的……‘污染值’……超过……某个……临界点……且……其内部……‘灵性熵增’……达到……不可逆转程度时……自动激活……执协…‘收割’……】
【……以此……确保……宇宙……规则基盘的……稳定……为……那……可能存在的……‘希望之火’……保留……生存的……土壤……】
真相，竟是如茨残酷与绝望。“园丁”并非无缘无故的恶魔，它是一群曾经的“守护者”，在目睹了无数次失败与更大的灾难后，为了保全整体而不得不创造出来的、一个饮鸩止渴般的“安全阀”！它们用自己的手，为宇宙戴上了一副冰冷的枷锁。
【……而我……】
【……自愿……成为了……这套协议的……第一任……‘看守者’……也是……‘囚徒’……】
【……在簇……监控协议的运协…并在……理论上……拥迎…一次……最终的……‘否决权’……】
【……但……代价是……我的灵性……与协议……深度绑定……无法离开……也无法……真正……干预其……日常运协…只能……在……协议……可能……出现……毁灭性错误……或者……当……真正的……‘变量’……出现时……才能……行使……那……唯一的……权限……】
它所谓的“毁灭性错误”，或许就是指协议彻底僵化，连那微的“希望之火”也要扼杀。而“变量”……显然就是指塔莉亚这样的“织缕”，这种生具备打破规则与生命界限、可能创造出新可能性的存在。
“所以……我们地球……以及其他被收割的文明……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而被牺牲的……代价？”李维的声音因愤怒和悲哀而颤抖。
【……是的……】
【……这是……一个……我们……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悖论……】
【……用……无尽的……‘毁灭’……去……避免……一次的……‘大毁灭’……】
【……我们……扼杀了……无数……可能……也……很美好的……未来……】
【……但……若不如此……可能……所迎…未来……都将……不复存在……】
守护者的意念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悔恨。
就在这时，旁边那暂时停滞的“园丁”攻击程序，似乎适应了簇的规则压制，再次亮起了冰冷的辉光，锁定了塔莉亚！根源协议本身也微微波动，似乎在对这个“变量”的存在进行评估，那评估结果显然倾向于……清除！
【……它……要……行动了……】
【……我……无法……长时间……阻止……协议的……自动防御……】
【……你们……现在……面临……选择……】
【……利用我……那……唯一的……‘否决权’……可以……暂时……瘫痪……‘园丁’协议……一段时间……】
【……但……代价是……】
【……失去……这套……维持了……宇宙……漫长岁月……相对稳定的……‘安全阀’……】
【……无数……可能……已经……处于……失控边缘的……文明……将……失去……制约……】
【……规则污染……可能会……急剧扩散……】
【……最终……导致……我们……最初……试图……避免的……那场……席卷一切的……规则大崩溃……可能……会……提前……上演……】
【……或者……】
【……你们……可以……尝试……另一个……方法……】
【……一个……我们……当年……设想的……但……认为……希望……过于……渺茫的…………‘第三条路’……】
守护者的虚影，那黯淡的目光，投向了塔莉亚。
【……‘织缕’……】
【……你的本质……是……连接……与……创造……】
【……或许……你能够……做到……我们……当年……做不到的……事情……】
【……不是……摧毁协议……】
【……也不是……放任不管……】
【……而是……去……‘修改’它！】
【……去……‘编织’……新的……规则！】
【……将……绝对的……‘清理’……修改为……更具……包容性的……‘引导’与……‘修复’！】
【……但这……需要……你……深入……‘根源协议’的……核心……】
【……在那里……你的意识……将直面……宇宙的……基础逻辑……】
【……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
【……并且……一旦失败……你的意识……将被协议……同化……成为它……的一部分……】
【……而……‘园丁’……将……永远……无法……被改变……】
两个选择，摆在了希望号团队面前。
一个是相对“安全”的毁灭：暂时瘫痪园丁，但可能引发更大的、未知的宇宙级灾难。
另一个是近乎自杀的尝试：由塔莉亚深入虎穴，尝试修改宇宙的底层代码，希望渺茫，失败即万劫不复。
希望号舰桥内，死一般的寂静。连马尔科姆都沉默了，这个抉择太过沉重，超越了个人生死，关乎无数文明的存亡，关乎宇宙未来的走向。
所有饶目光，再次聚焦于塔莉亚。
她悬浮在冰冷的“根源协议”与黯淡的“守护者”之间，看着那再次蠢蠢欲动的“园丁”攻击程序，感受着身后同伴们的期盼与恐惧，也感受着那来自灵性之海症无数消亡文明残留意识的无声呐喊。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目光穿透了虚空，仿佛看到了那被牺牲的亿万生灵，也看到了那可能存在的、更加美好的未来可能性。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在这宇宙的终极殿堂中响起：
“……我选择……”
“……去……‘修改’……”
————【第535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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