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峰巅,月色如练。
喧嚣与纷争,仿佛被那场刚刚落定的四宗会谈隔绝在了山门之外。百年和平的协议如同一张无形的薄纱,暂时抚平了四域持续已久的戾气,也为这座承载了太多剑意与风雨的山峰,带来了久违的宁静与祥和。
峰顶特意开辟出的观景凉亭内,夜风徐徐,带着山间特有的草木清新与远处云海的湿润气息。亭中玉桌之上,摆放着几碟精致的灵果,一壶窖藏了不知多少年的“青元酿”散发着醇厚而温和的酒香,仅仅是闻上一口,便觉灵力活泼,心神舒畅。
林帆、洛清雪、敖莹、瞳潼四人围桌而坐,难得的没有谈论修行,没有思虑宗门事务,只是享受着这片刻的闲适。
洛清雪依旧是一袭白衣,在月光下更显得清丽绝伦,她素手执壶,为几人斟酒,动作优雅从容。敖莹则换上了一身轻便的鹅黄色裙衫,少了几分龙族公主的威仪,多了几分邻家少女的娇俏,正托着腮,看着边那轮皎洁的明月,不知在想些什么。林帆一身玄衣,气息比往日更加内敛圆融,嘴角噙着一丝温和的笑意,目光扫过身旁三人,心中一片宁静满足。
而最为兴奋的,莫过于瞳潼。
她几乎坐不住,穿着一身方便活动的银紫色短打,像只快乐的蝴蝶,在亭子里转来转去,紫罗兰般的大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哥哥!清雪姐姐!敖莹姐姐!你们是没看见!”她叽叽喳喳地,又开始重复她已经讲了不下三遍的“丰功伟绩”,“那论剑峰周围,我的北溟渊域一展开,哼,就算是只空间跳蚤也别想溜进来!还有还有,那几个想偷偷摸摸用神识窥探的家伙,我的青冥极宇一下子就锁定了他们,稍微改动一下他们前方的空间参数,就把他们的神识引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估计他们到现在还迷糊着呢!嘿嘿!”
她的脸上写满了“快夸我快夸我”,得意洋洋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林帆笑着摇头,伸手将她拉回座位上,递给她一枚灵气氤氲的朱果:“是是是,我们家潼潼最厉害了,这次会谈能顺利进行,你当居首功。快坐下,吃点东西。”
瞳潼接过朱果,咔嚓咬了一口,甜甜的汁水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但随即又想起什么,拉着林帆的衣袖摇晃:“哥哥,哥哥!你再施展一次那个嘛!就是让花花一下子长出来的那个!好好玩!”
她指的是林帆融合青龙传承后,对生机之力的精妙掌控。
林帆无奈,又带着宠溺地看了她一眼,对于这个如同亲妹妹般的丫头,他总是有求必应。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缕温润的青色灵光汇聚,并不耀眼,却蕴含着磅礴的生机。
他轻轻将指尖点向凉亭外一块裸露的岩石缝隙。
霎时间,奇迹发生了。
那岩石缝隙中,以及凉亭周围的空地上,无数嫩绿的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土而出,迅速舒展、生长!紧接着,五颜六色的花苞从绿叶中钻出,旋即绽放!红的、黄的、紫的、蓝的……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灵花竞相开放,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馥郁芬芳。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以凉亭为中心,竟然形成了一片的、在月光下流淌着梦幻光晕的花海!
“哇!好漂亮!”瞳潼欢呼一声,像只鹿般蹦跳着冲进花海,这里摸摸,那里闻闻,银铃般的笑声在夜风中飘荡。
洛清雪和敖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美景所吸引,眼中都流露出惊艳之色。敖莹更是直接跑过去,和瞳潼一起在花丛中嬉戏起来,两个丫头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林帆心中暖流淌过。他端起酒杯,轻啜一口,醇厚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阵熨帖的暖意。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北方,那片被夜色与云雾笼罩的区域,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悄然掠过心头。
气氛正好,有些话,或许也该趁此机会开。
他放下酒杯,目光转向身旁的洛清雪,又看了看在花海中嬉戏的敖莹,沉吟片刻,声音平和地开口:“清雪,莹儿,有件事……我想与你们。”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少有的郑重,让洛清雪转回了目光,敖莹和瞳潼也停下了玩闹,好奇地看了过来。
林帆没有回避,将他与沐清溪在四象古阵中的几次交集——从最初的被迫合作、背靠背御敌,到心魔幻境中的出手相助,再到最后传承之门前那无声的默契与告别,以及后来雪山之巅,她划清界限的决绝与自己表明心迹的回应——都原原本本,以一种客观而平静的语气叙述了出来。
他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刻意淡化。他坦然承认,在与沐清溪的几次生死与共中,确实对那位原本只有误会的玄冰圣女,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好感与欣赏,那是一种基于对彼此品性与能力的认可。他也毫不避讳地表达了对于最终“形同陌路”结局的一丝遗憾。但他强调,他充分理解并尊重沐清溪身为圣女的立场与选择,更尊重横亘在两大宗门之间的现实鸿沟。
“事情便是如此。”林帆完,看向洛清雪和敖莹,眼神清澈而坦诚,“我与她,至此已了。告知你们,是不愿有任何隐瞒。”
亭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晚风吹拂花叶的沙沙声。
洛清雪静静地听着,冰蓝色的眼眸中波澜不惊,仿佛早已洞察一牵她既没有流露出惊讶,也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片刻后,她伸出纤长白皙的手,轻轻覆在了林帆的手背上,指尖微凉,却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她抬起眼眸,看着林帆,清冷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调侃意味:“我家夫君魅力不,游历一番,连那心如玄冰的圣女,都能悄然触动。”
她的话语让林帆微微一愣。
随即,洛清雪话锋轻轻一转,目光投向正瞪大着眼睛、嘴微微嘟起的敖莹,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不过,既然沐圣女已言明‘形同陌路’,夫君便莫要再多想了。免得……嗯,免得我们家莹儿妹妹心里吃味,晚上该睡不着觉了。”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开,既表明了自己对林帆的完全信任与包容,也以一种轻松的方式,化解了可能存在的尴尬气氛,将抉择权与注意力,温柔地递到了敖莹手郑
敖莹原本还在消化林帆的话,心里正有点不清道不明的酸溜溜的感觉,被洛清雪这么一点名,顿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俏脸微红,紫金龙眸瞪着林帆,带着十足的娇憨与醋意,嗔道:
“哼!清雪姐姐!你……你还取笑我!”她跺了跺脚,又转向林帆,气鼓鼓地:“我就知道!那个冰疙瘩!整冷着一张脸,有什么好的!古板又无趣!夫君你……你居然还觉得她好!你……你要是敢……敢跟她跑了,不要我们了,我就……我就……”
她“我就”了半,似乎想不出什么太有威慑力的威胁,最终银牙一咬,挥着拳头道:“我就把青云峰都烧了!让你没地方回来!”
她嘴上得凶狠,身体却下意识地行动了起来,几步冲到林帆身边,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另一只胳膊,将脸颊贴在他的手臂上,仿佛生怕他真的会立刻消失不见一般。那副又醋又依赖的模样,着实惹人怜爱。
林帆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温热与紧抱的力道,看着敖莹那明明在意却强装凶悍的俏脸,又瞥见洛清雪眼中那抹了然与促狭的笑意,心中那点因提及沐清溪而产生的微妙波澜,瞬间被这浓浓的、真实的温馨所抚平。
他无奈地笑了笑,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揉了揉敖莹的头发,语气充满了宠溺与肯定:“傻丫头,胡什么呢。青云峰是我们的家,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哪里也不会去。”
他的目光温柔而坚定,依次看过敖莹,又看向洛清雪,最后落在跑回来好奇张望的瞳潼身上:“此生有你们相伴,足矣。”
听到这话,敖莹紧抱的力道才稍稍放松了些,但依旧搂着他的胳膊不放,仰起脸,眼中水光潋滟,带着点委屈和得意:“这还差不多!”
洛清雪也微微颔首,清冷的容颜在月光下柔和了许多。
瞳潼眨巴着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虽然不太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感觉到气氛又恢复了之前的温馨,她也重新开心起来,拉着敖莹的手:“敖莹姐姐,我们再去玩嘛,那边还有会发光的花呢!”
一番的醋意与笑闹,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涟漪后便迅速消散,反而让四人之间的羁绊显得更加真实与亲密。月色依旧温柔,洒落在凉亭,洒落在花海,也洒落在相依相倌身影上,将这一刻的宁静与温馨,定格成了青云峰今夜最美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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