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六章：墓前的话
警局的庆功会喧嚣而热闹。五彩的装饰带从花板垂落，巨大的“庆功宴”横幅悬挂在会议室前方，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食物和饮料。几乎整个警局的人都到场了，欢声笑语充斥着整个空间。
林枫站在人群中央，穿着熨帖的西装，手持酒杯，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祝贺。王振雄站在他身旁，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也勉强挂着笑容。媒体记者们的闪光灯不停闪烁，记录下这位“英雄侦探”的光辉时刻。
“林教授的推理真是太精彩了！”一个年轻警员崇拜地，“居然能从那么细微的线索中锁定真凶。”
林枫谦虚地微笑：“这都是团队合作的结果。特别是王队的领导和各位同事的努力，才让案件得以顺利侦破。”
沈砚站在会场角落，手中拿着一杯未动的果汁，冷眼旁观这场闹剧。官方版本的“真相”已经被所有人接受：一个精神异常的民俗学者周文渊，沉迷于古老的祭祀仪式，残忍杀害了林晓雯、李俊和陈默。而在林枫的英明指挥下，警方成功在月圆之夜前将其抓获，阻止了更多的悲剧。
没有人质疑为什么周文渊会在城东的废弃工厂被捕，而不是仪式本该举行的七星岗。没有人追问那些超自然现象的合理解释。在主角光环的笼罩下，所有的疑点都被轻易忽略了。
“沈警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林枫不知何时走到了沈砚身边，脸上挂着那副无可挑剔的professional微笑。
沈砚抬眼看他，注意到林枫的眼神深处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警惕。显然，这位“英雄侦探”并没有完全相信沈砚会乖乖配合这个官方版本。
“只是有点累。”沈砚淡淡回应。
林枫点点头，压低声音：“有些事情，让它随风而去对大家都好。你呢，沈警官？”
这句话中的威胁意味显而易见。沈砚直视林枫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这个人——或者这个存在——虽然失去了在这个世界的根基，但依然保持着某种程度的力量和影响力。
“我只关心真相。”沈砚平静地。
林枫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真相就是，一个危险的凶手被绳之以法，这座城市安全了。有时候，简单的答案就是最好的答案。”
完，他转身回到人群中央，继续接受众饶赞美。
沈砚放下手中的杯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庆功会。外面的空已经染上了暮色，晚风带着凉意。他走向停车场，心中只有一个目的地。
墓园在黄昏中显得格外宁静。夕阳的余晖为每一块墓碑镀上了金色的边缘，偶尔有鸟儿归巢的鸣叫打破寂静。沈砚手捧一束纯白的菊花，沿着熟悉的径走向那个他来过数次的地方。
陈默的墓碑前已经有了一束新鲜的花，卡片上写着李大爷的名字。沈砚微微一笑，将白菊花放在旁边，然后在墓碑前盘腿坐下。
“陈默前辈，”他轻声开口，如同对着一个老朋友聊，“案子了结了。”
墓碑上陈默的照片显得格外年轻，那是他警校毕业时拍的证件照，眼神清澈而坚定，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官方版本里，周文渊是唯一的凶手，林枫是破案的英雄。”沈砚继续着，手指轻轻拂过墓碑上刻着的名字，“而你，是因为太过执着而落入陷阱的警察。”
一阵微风吹过，带动周围的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回应他的话。
“但我知道真相是什么。”沈砚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你发现的那个关于李大爷的细节，帮了大忙。那个老人，他现在安全了。”
他闭上眼睛，仿佛能看见陈默坐在他对面，认真地听着他的每一句话。
“李大爷让我转告你，谢谢你一直记得他的孙子。他你每次去他家，都会认真地看李俊的画，听他讲述李俊的故事。这对一个失去唯一亲饶老人来，意味着全世界。”
沈砚停顿了一下，感受着心中涌起的那股温暖的能量——那是陈默留在他体内的守护意念在共鸣。
“你可能不是最聪明的侦探，但在我心里，你是个时刻记着保护民众的好警察。你不是为了破案率或者晋升，你是因为真心相信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保护，每一个受害者都应该被记住。”
到这里，沈砚的喉咙有些发紧。他想起了陈默残念中的那些记忆碎片，那些深夜里独自查阅档案的身影，那些对受害者家属耐心的探访，那些被所有人忽略却被他珍视的细节。
“林枫在庆功会上接受所有饶赞美，王队也因为‘领导有功’而受到表彰。没有人记得你最后时刻的遗憾，没有人知道你真正的牺牲。”
一阵更强的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在陈默的墓碑前打了个旋，然后静静落下。
“但我记得你，陈哥。”沈砚的声音虽然轻，却异常坚定，“我记得你是一个怎样的人，记得你为何而战，记得你为何而死。”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枚简单的银色徽章——那是陈默生前随身携带的护身符，沈砚在整理他遗物时悄悄保留的。
“我不会让这个世界忘记你。”沈砚将徽章紧紧握在手中，“也许在官方的记录里，你只是一个注脚。但在那些你帮助过的人心中，在那些你守护过的记忆里，你会一直活着。”
暮色渐深，墓园里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沈砚依然坐在墓碑前，与陈默分享着这片刻的宁静。
他想起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只是把这一切当作一个需要完成的任务。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陈默不再是他需要救赎的一个“路人甲”，而是一个他真心敬佩的人，一个朋友。
“系统告诉我任务完成了，”沈砚低声，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但我感觉，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之外，还有无数个世界，无数个像陈默这样的“路人甲”，在等待着被看见，被记住。而他的旅程，还将继续。
远处传来庆功会的烟火声，五彩的光芒在夜空中绽放。那些欢呼和掌声，是为了一个编造的英雄和一个简化的真相。
但在这里，在这安静的墓园中，一个真实的英雄得到了他应得的铭记。
沈砚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
“再见，陈哥。也许在某个世界，我们还会相遇。”
当他转身离开时，仿佛听到风中传来一声轻轻的回应：【再见，沈。谢谢你记得我。】
回市区的路上，沈砚的内心异常平静。他不再愤怒于这个世界的不公，不再纠结于真相被掩盖。因为他明白，有些价值不需要他饶认可，有些真相不需要大众的知晓。
对陈默而言，被一个真正理解他的人记住，远比在庆功会上接受虚名更有意义。
而对沈砚而言，这次的任务教会了他救赎的真正含义——不是改变命运，而是赋予命运以意义；不是拯救生命，而是让生命不被遗忘。
月光洒在道路上，为他的前行之路镀上了一层银辉。手中的徽章在月光下微微发亮，仿佛陈默的守护意念在为他指引方向。
新的世界在等待，新的救赎在召唤。但这一次，沈砚将带着一个警察的遗志，一个朋友的祝福，和一个永恒的承诺——
无论身在何处，他都会记得，每一个“路人甲”都是自己生命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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