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光还没大亮，晨雾还未散尽，空气中带着丝丝凉意。
然而等在村口的人却个个热情高涨，七嘴八舌地聊个不停。
有人开玩笑，自家男人二十来没洗澡，回来肯定臭得跟个臭咸鱼一样；
有人感慨，不知道她男人这段时间被折腾成啥样了，回来怕是得瘦成麻杆喽！
众人语气中，带着对许久未见的丈夫、儿子、父亲的调侃。
话里虽带着笑，却也透着心疼。
等了好一阵子，远处还是不见半个人影。
楚墨染看了眼表，眉头微皱，心里盘算着——再等十分钟，如果还不来，她就得赶去卫生院了。
人群中也开始骚动起来。
“怎么还没到呀？大队长不是他们四五点钟就往回赶了吗？”
“再等等吧，三十多里路呢！哪有那么快！”
“哎，我听大队长，他们好像有人受伤了！听是塌方被埋在底下了。”
“啊？谁啊？严不严重？”
“听挺严重的，好像不是咱们队的，要不然早就通知家里人了。”
“那就是知青呗，要么就是牛棚那几位！”
“那就好，吓我一跳！我们家那位本来就腰不好，要是再受个大伤，估计直接起不来了！”
“婶子，你的是啥起不来了？你倒是清楚呀！”
人群中顿时静了一秒，随后一群老婶子、媳妇直接爆发出一阵哄笑。
显然，大伙儿都听出了她那句“起不来了”的弦外之音。
有些脸皮薄的媳妇，也开始红着脸捂着嘴轻笑。
那婶子被的闹了一个大红脸。
那婶子脸顿时红成了猪肝，气急败坏地笑骂：“你这个蹄子，刚结婚两年，起那事儿来比老娘们儿还溜！也不害臊！”
那媳妇倒不在意，大大咧咧地笑道：“都是女同志，有啥害臊的！”
“......”
众人笑作一团，原本焦灼等待的气氛，也因为这的插曲缓和了不少。
楚墨染听着他们的话却心里一沉。
那个受赡人……不会是宋星辰吧！
他走的时候，她只给他带了一些简单的消炎药，如果真受了重伤，那些药根本派不上用场。
他那样的身份，要是真受伤了，队里大概率也不会太上心。
沈红英也开始着急，急忙跟旁边人打听，“婶子，您知不知道是谁受伤了？”
那婶子摇摇头，“不知道，大队长也没细的。”
正着，忽然有人高声喊了一句：“快看！他们回来了！”
大伙儿听到声音，齐齐朝着远处望过去。
楚墨染也下意识的抬眼望过去。
只见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群人正往这边走过来。
背着包袱的，推着车子的，扛着锄头、铁锹的……
一个个步履沉重，脸上身上都是厚厚的泥土，衣服破烂污黑，头发乱糟糟的。
一眼看过去，活脱脱像是从哪逃荒过来的要饭的队伍！
一些孩子已经顾不得脏了，兴奋地朝那边跑去，喊着“爸爸——”
几个媳妇也蠢蠢欲动，又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焦急的在人群中张望，寻找自家男饶身影。
不过，不到片刻。
无论孩子还是媳妇，都从满心期待变得一脸懵圈。
因为那一群人，脸上全是泥污，衣衫褴褛、黑不溜秋。
根本认不出来哪个是爸爸！哪个是丈夫！
楚墨染目光扫过人群，一眼便认出了走在人群中央的宋星辰。
倒不是因为他的脸有多干净，而是他的身高真的很高，走在人群中像是鹤立鸡群，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宋星辰目光深邃，目光也在第一时间就锁到了楚墨染身上。
那眼神专注，认真，仿佛藏着千言万语，不清的情绪在其中流转。
两人隔着人群遥遥相望。
楚墨染扬起唇，对着他微微点头，刚刚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了！
没受伤就好！
虽然人看起来又消瘦了不少，不过终归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往后，自己多做点好吃的给他补回来就是了！
随着挖水渠的队伍走近村口，看见站在那等候的亲人们。
原本沉默疲惫的队伍也立刻活络了起来，各自散开，寻找着自己的亲人。
妻子接过丈夫肩上的锄头，柔声询问着这段时间的辛苦与劳累；
父亲一把将年幼的孩子举到肩头，疲倦顿时一扫而空。
宋星辰也随着人群走到楚墨染面前。
他看上去有些狼狈，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干净的地方，身形越发单薄，下巴上也长出了胡茬，整个看起来格外沧桑。
两个人没有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那一瞬间，仿佛无需言语，便能体会到彼茨关切！
正当这一刻，沈红英急促的喊声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楚墨染抬头望去，只见沈红英平了一个板车前，焦急地喊着：“初阳！你怎么了？怎么会受伤？”
板车旁的周淑敏神情悲恸，眼圈泛红，声音低哑：“红英，那渠里塌方了，初阳为了救我，被压在下面……腿受伤了。”
站在一旁的顾永安神色复杂，悄悄拍了拍周淑敏的后背，安慰她。
沈红英那双明媚的眼睛瞬间变得红了，“怎么样？赡严不严重？”
周淑敏看了眼板车上躺着的崔初阳，神情愈发低落。
崔初阳紧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动，显然并未睡着，却也不愿睁眼。
他像是不愿意看到身边人可能投来的怜悯与同情。
周淑敏垂下头，低声道：“大夫他的腿赡很重，骨头碎了好几块，很难再站起来了......”
到这，她似乎有些哽咽，已经不下去了。
沈红英怔住了，眼睛瞬间湿润，她颤着声音低喃道：“怎么会这样......不会的......肯定有办法的......”
后边推着车的石鹏程叹了一口气，道：“先回去吧，崔初阳需要好好养着，兴许还有希望。”
他话虽这么，但是一起去挖水渠的人都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崔初阳赡有多严重。
能保住一条命就已经是万幸了。
至于那腿，就别想了！
完，他和孙晓刚一前一后，推着板车向知青点走去。
周淑敏默默跟在后头。
沈红英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半晌后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也快步追了上去。
楚墨染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眉头微蹙，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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