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之行，尘埃落定。
锦隆花园那套120平的房子，最终以178万的总价成交。签合同、付定金、办理银行贷款面签……一系列流程在林澈沉稳的操办和父亲逐渐默许的配合下，高效推进。当54万首付款从那张特殊的银行卡里划出时，父亲的手指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但眼神里，已多了几分认命般的平静以及对儿子那份奇异“笃定”的初步信任。
“爸，深圳这边手续中介和银行会跟进，我们不用一直守着。”在离开深圳前夜的宾馆里，林澈摊开了中国地图，手指从深圳一路向上，重重地点在了另一个地方——“北京。”
父亲刚放松的神经又绷紧了：“北京？还要买？”在他看来，深圳这一套房子已经是一场豪赌，足以耗尽家里几辈子的运气和积蓄了。
“爸，机会不等人。”林澈的眼神在宾馆节能灯下亮得惊人，“北京和深圳不一样，它是政治文化中心，高校云集，尤其是海淀中关村，那是中国硅谷的雏形，未来的发展潜力绝不逊于深圳前海。现在那里的房价，甚至比深圳一些地方还要…‘亲民’。”
他用了后来才流行的词。2010年，北京房价虽已启动涨势，但远未达到后世那般令人绝望的高度，尤其是海淀一些老旧区。
“而且，爸，您想，”林澈换了个角度，“我以后大概率会在北京发展，提前买套房子，无论是自住还是投资，都绝对不会错。这笔钱放在银行里，只会越来越不值钱，换成核心城市的房产，才是真正的保值增值。”
父亲沉默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他看着儿子那张年轻却写满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远见的脸，回想起深圳那片火热的工地和中介陈佩服的眼神，最终，所有的担忧和劝阻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你看着办吧。我老了，看不懂你们这些了。”这话，几乎是默认了。
母亲在电话里得知还要去北京，又是一阵担忧，但被父亲几句“儿子有主意，相信他”给按下了。
于是，父子二人几乎没有停留，立刻登上了飞往北京的航班。2010年，机票对于这个刚刚经历“暴富”的家庭来，依旧是一笔不的开销，但林澈毫不犹豫地买了票。时间，比金钱更宝贵。
从南国的湿热降落在北国的秋高气爽中，气氛陡然一变。北京的氛围更加厚重、肃穆，却也充满鳞都特有的机遇感和忙碌气息。
林澈同样提前联系了北京的海淀房产中介。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姓王的中年女中介，话语速快，带着浓浓的京味儿，显得干练而精明。
“哎哟，林先生，林老先生，欢迎欢迎！一看您二位就是有眼光的人！”王姐开着她的伊兰特，载着他们穿梭在海淀区的街道上，“跟您，现在海淀这地界儿，尤其是中关村、五道口周边，那可是寸土寸金！当然啦，好房子也有，就看您要什么样的！”
她没有直接带他们去看崭新的商品房，而是按照林澈电话里的要求，直奔几个八九十年代建成的老区。这些区通常没有电梯，楼道有些昏暗，但地理位置绝佳，往往就挨着高校或者科技公司，生活气息极其浓厚。胡同里自行车铃声叮当作响，大树下围着下棋的老人，充满了烟火气。
“王姐，我们要找的，是那种业主诚心卖，最好能尽快交易，价格可以谈的房子。”林澈再次强调了他的需求。
“明白！您瞧好吧！”王姐眼睛一亮，这种客户最爽快。
她带着他们连看了好几套，不是户型不好，就是业主价格咬得死。父亲看着那些略显陈旧的楼道和房间，眉头又皱了起来，似乎无法理解儿子为什么非要买这种“老破”。
直到他们走进一个位于海淀黄庄附近的家属院。
房子在五楼，没电梯。但一进门，父亲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房子虽然旧，但维护得相当好，墙壁雪白，地板干净，南北通透，采光极佳。80平米的两居室，格局方正，没有一点浪费的面积。阳台外面，能看到不远处中关村大街的车水马龙，以及更远处一些高校的轮廓。
“这房子是以前单位的房改房，业主是一对老教师，人特别爱干净，您看这保持的。”王姐介绍着，“业主现在人已经在国外了，委托朋友处理卖房事宜，价格好商量，就一个要求——快！全款最好！”
“多少钱？”父亲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这段时间，他已经对“万”这个单位有些麻木了。
“业主报价125万，诚心要的话，120万应该能谈下来！”王姐报出价格。
“120万？80平？”父亲快速心算，“一平一万五？”这个单价，在2010年的北京海淀核心区，尤其是带着中关村学区光环的老房子，堪称白菜价！他甚至觉得比老家的房价也高不了太多了（这是他错觉）。
林澈心中也是一动。这个价格，在后世看来，简直是白送。他仔细检查了水电、墙面、管道，确实如王姐所，保养得非常好，几乎可以拎包入住。
“业主为什么这么急？”林澈多问了一句。
王姐压低了声音：“听是孩子在国外定居了，老两口急着过去团聚，那边手续都办好了，就等这边房款到位了。要不然，这价肯定拿不下！这地段，这学区，再放放，随便涨个二三十万跟玩儿似的。”
时机、价格、位置、房源品质…一切完美契合！
林澈几乎立刻就想拍板。但他还是看了一眼父亲。
父亲这次没有立刻反对，他也在仔细地看着房子，甚至推开窗户感受了一下外面的风和视野。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首付要多少？月供呢？”
“全款最好，如果贷款的话…”王姐拿出计算器。
“不，全款。”林澈果断打断了她。120万，完全在他的支付能力范围内，全款可以更快拿到房产证，避免节外生枝，而且还能以此压一压价。
他转向王姐，语气沉稳：“王姐，麻烦联系一下业主的朋友，110万，全款，一次性付清，如果同意，我们现在就可以签合同付定金。”
王姐倒吸一口气，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如此杀伐果断，砍价也狠。她赶紧走到阳台去打电话。
父亲惊讶地看着林澈，张了张嘴，想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出声。他已经被儿子这一连串的操作弄得有些跟不上节奏了。
几分钟后，王姐一脸兴奋地回来了：“哎呀林先生，您可真是谈判高手！那边同意了！110万！就图个快！您看……”
“签合同。”林澈没有丝毫犹豫。
业主的朋友很快带着委托书和相关证件赶了过来。签约就在客厅那张老旧的折叠桌上进校当中介拿出厚厚的合同文本时，父亲的神情再次变得紧张起来，母亲不在身边，他感觉自己像是儿子唯一的依靠和见证人，责任重大。
林澈逐条阅读着合同条款，表情冷静，不时提出一两个问题，显得专业而老道。那份气度，完全不像一个第一次购买百万房产的大学生。
房东朋友是个中年男人，一边签字一边忍不住感慨：“伙子，你这价杀得可真狠。我这可是帮朋友忙，这价卖了，他以后知道了非得埋怨我不可。这地段，这房子，要不是急用钱，真舍不得。”
林澈接过笔，在乙方签字栏上落下自己的名字，闻言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超越年龄的笑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笃定：
“叔叔，您放心。您朋友以后不会埋怨您，他只会羡慕您。”
“羡慕我？羡慕我什么？”房东朋友愣住了。
“羡慕您，”林澈顿了顿，笔尖重重落下，签完了最后一个字，声音清晰而肯定，“在2010年，就把海淀黄庄的房子，卖给了我。”
房东朋友和中介王姐都怔住了，一时没完全理解这话里超前的深意。只有父亲，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儿子签字时那沉稳的侧脸，听着他那句近乎“预言”般的话，眼神极其复杂。
最初那巨大的担忧和恐慌，在经历了深圳的震撼和北京的果决后，在这一刻，看着儿子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签下这份百万合同，终于慢慢地、慢慢地转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骄傲、茫然与初步信任的情绪。
这个儿子，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他那个“梦”，或许……真的不只是梦。
手续办理得出奇地顺利。定金支付，合同生效。后续的过户手续，委托给中介全程办理。
走出那栋老旧的居民楼，北京的秋阳正好，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林澈看着手里那份沉甸甸的购房合同，感受着父亲投来的、复杂却不再阻止的目光，心中豪情万丈。
深港两地，一南一北，两颗至关重要的棋子，已然落下。
他的资产版图，有了最坚实的底层架构。
接下来，该去攫取那真正能带来指数级增长的、未来的巨大红利了。他的目光，投向了互联网，投向了那片尚未被完全开发的虚拟蓝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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