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当下,寒潭别院。
暮色四合,将冰封的深潭与粗犷的石质庄园涂抹成一片沉郁的灰蓝。
空旷得近乎冰冷的大厅内,壁炉里的松木噼啪燃烧,橘红色的火光是唯一的热源,却驱不散那无形对峙的凛冽寒意。
查梁一的侧脸线条冷硬,阴鸷的眼底翻涌着被赵山河那句“礼物”点醒后的、强行压制的屈辱和更深的警惕。
赵山河那句:“这‘光’是从查家流出的,但是获利的却不是查家,‘光’能照到寒潭别院自然也能照到燕山脚下,查家庄园的每一扇窗户!尤其是那些躲在阴影里以为查家看不见的眼睛!”,如同毒刺,深深扎进他的神经!
父亲查永昌的警告言犹在耳——赵山河这面镜子,照出的正是查家堡垒下的裂痕!这种感觉,让他极度不适,却又不得不面对。
脚步声沉稳地自身后响起,带着一种宣告存在的韵律。
查梁一缓缓转过身。
四目再次相对。
无形的气场再次轰然对撞!空气仿佛凝固成冰!
“查少。”赵山河开口,声音低沉平稳,走向壁炉旁一张厚重的原木椅子。他没有立刻坐下,只是用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指,随意拂过冰冷的椅背,姿态带着一种反客为主的从容。
查梁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如同淬毒的冰针,死死钉在赵山河脸上:“赵总,好手段。”
赵山河仿佛没听出其中的讥讽,目光投向壁炉中跳跃的火焰,声音听不出喜怒:“我只是想和查少做朋友,而不是敌人。”
查梁一敏锐地捕捉到了赵山河语气里那一丝反常的、近乎“如释重负”的轻松感!这绝不该是强力威慑对手后应有的反应!
他心念电转,无数个念头闪过——是虚张声势?是强装镇定?还是……他真有更大的企图?!
查梁一压下心头的惊疑,阴鸷的脸上挤出一个冰冷的笑容:“‘朋友?赵总想和我成为朋友?”他向前踱了两步,停在距离赵山河几步之遥的地方,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试图刺穿对方平静的表象。
“可是刚刚赵总送我的‘礼物’前,我觉得赵总并不是想和我成为朋友!赵总是不是也该拿出点……诚意?比如,解释一下,你是怎么知道那些……‘眼睛’的?还迎…”他故意拖长流子,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压迫,“赵总身边那位……能布置下如此‘高端礼物’的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东南亚的礼物!?紫色琉璃?!”
他紧紧盯着赵山河的眼睛,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波动。紫色琉璃!这是父亲查永昌都讳莫如深、只以“她”代称的存在!
赵山河身边竟然有这等人物?!这比任何武器都更让查梁一感到忌惮!
赵山河迎着他的目光,脸上依旧波澜不惊,甚至还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极其浅淡、却足以让查梁一心头警铃狂震的弧度!
“高人?”赵山河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玩味的轻松,“查少过誉了。我真的是想着送给查少而已。”
他抬起手,姿态随意地整理了一下大衣的袖口,动作优雅从容,“至于那些‘眼睛’……”
他抬起眼,目光越过查梁一,投向落地窗外那片暮色沉沉的冰面,投向更远处那座如同巨兽蛰伏般的险峻山崖。他的眼神变得极其深邃,仿佛穿透了空间和黑暗的阻隔。
“查少,”赵山河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壁炉的噼啪声和窗外的风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心悸的穿透力,“你看对面崖壁上,左边第三块凸起的黑色岩石后面……”
查梁一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顺着赵山河的目光望去!暮色下,山崖的轮廓模糊,只能看到嶙峋的怪石和厚厚的积雪覆盖。
“……那块石头后面,雪是不是堆得……有点太刻意了?像个……坟包?”赵山河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钻进查梁一的耳朵。
查梁一瞳孔骤然收缩!他竭力凝聚目力!在昏暗的光线下,赵山河所指的那处,积雪的隆起形状……确实有些异样!并非自然堆积的圆润!
“还有右边,”赵山河的声音继续,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令人窒息的轻松,“那棵歪脖子老松树底下……树根部位的雪,是不是比其他地方……薄了一点?下面好像……埋着点什么?”
查梁一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那棵老松树下!光线昏暗,细节难辨,但那片区域雪的厚度……似乎……真的有些不均匀?!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赵山河……他竟然连自己精心布置、自认为万无一失的隐蔽狙击点都看得一清二楚?!
就在查梁一心神巨震、几乎要脱口质问的瞬间!
赵山河的目光陡然收回,重新落在他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竟带着一丝……近乎戏谑的光芒?!
“哦,对了。”赵山河那只整理袖口的手,极其自然地插进了深黑色大衣的外侧口袋。
查梁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他身后的影子护卫气息也陡然变得如同即将扑出的猎豹!
然而,赵山河掏出的,并非武器。
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黑色金属外壳的电子烟。扁平的造型,线条冷硬。
他随意地在手里把玩着,拇指在侧面的金属按键上轻轻摩挲,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然后,他抬眼,看向查梁一,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更深了,眼神却冰冷如刀:“就像这个玩意儿……看着不起眼,对吧?”
他的拇指,状似无意地、轻轻在电子烟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几乎与金属外壳融为一体的微凸起上,连续、快速地敲击了三下。
哒。哒。哒。
声音轻微,几乎被壁炉的噼啪声掩盖。
但就在这三下敲击完成的瞬间——
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咆哮,猛然从窗外——从查梁一刚刚死死盯着的、对面山崖方向——炸响!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轰!轰!!!
巨大的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击在巨大的落地窗上!坚固的钢化玻璃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剧烈地震颤起来!窗外的冰面仿佛都在随之震动!
暮色中,对面陡峭的山崖之上,赵山河刚才所指的那块“刻意堆雪”的岩石后方,以及那棵“歪脖子老松树”的根部位置,猛地腾起三团混合着冰雪、碎石和浓烟的、巨大的橘红色火球!
火光瞬间撕裂了沉沉的暮色,将整个寒潭和对面的山崖映照得如同白昼!巨大的爆炸冲击波裹挟着碎石和雪块,如同暴雨般砸向寒潭冰面,发出密集而恐怖的噼啪声!
查梁一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整个人猛地向后踉跄一步!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死死盯着窗外那三团冲而起的、如同地狱之门的烈焰,瞳孔因为巨大的惊骇而缩成了针尖!
炸……炸了?!
他布置在那里的……两个最精锐的狙击组……还有一套备用的高频信号干扰源……就这么……没了?!
赵山河……他竟然……他竟然真的敢?!他不仅精准定位,还……还直接远程引爆了?!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查梁一的心脏!这绝不是巧合!赵山河那看似随意敲击电子烟的动作……是引爆指令?!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一个的电子烟……能遥控如此精准、威力巨大的爆炸?!
赵山河依旧站在原地,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窗外那映红际的爆炸火光。他平静地将那个黑色的电子烟放回大衣口袋,仿佛只是收起了一件微不足道的玩具。他重新看向查梁一,脸上那抹轻松甚至加深了些许,眼神平静得可怕,如同在欣赏一幕与己无关的烟火表演。
“你看,”赵山河的声音在爆炸的余音和玻璃的震颤声中响起,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歉意”,“这个才是防身的手段……动静难免大零。希望没吓到查少?”
查梁一站在原地,浑身僵硬冰冷。窗外爆炸的火光在他因极度震惊而扭曲的脸上明明灭灭,如同鬼魅。
他看着赵山河那张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脸,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无尽恐怖的眼眸,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如同西伯利亚的冰风,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不是虚张声势!不是强装镇定!
赵山河的轻松……是源于绝对的掌控!是源于他手中掌握的、远超查梁一想象的、足以瞬间抹杀一切的毁灭性力量!一个能随意掏出军用级遥控爆破装置、精准定点清除他暗桩的人……一个能搞到查家卖出的大威力武器的人……
他低估了赵山河!
他严重低估了赵山河背后所代表的、深不可测的势力和……肆无忌惮的疯狂!
在大夏这片土地上,能接触到这种层面“业务”的……屈指可数!
赵山河……他的背后到底是谁?!他背后……究竟站着什么?!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被彻底碾压的无力感,让查梁一精心准备的、试图在气势上压过对方的所有算计,瞬间土崩瓦解!
他引以为傲的阴狠和掌控,在赵山河这赤裸裸的、带着硝烟味的“轻松”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壁炉的火光依旧跳跃,却再也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大厅内,只剩下窗外爆炸残留的轰鸣在耳中嗡嗡作响,以及赵山河那平静得令人窒息的目光。
查梁一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法抑制的微颤:
“赵……赵总……好……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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