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亮如同融入夜色的阴影,带着赵山河冰冷的“问候”指令悄然离去。
办公室内凝滞的空气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却又迅速被另一种无形的、更深沉的谋略气息所填满。
赵山河没有让秦琉璃和王顶光离开的意思。
他靠在高背椅中,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木扶手上轻轻敲击,目光投向窗外南城璀璨而冰冷的夜色,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万家灯火,却如同俯瞰着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局。
查梁一这条毒蛇已经被他抛出的诱饵勾动,即将浮出水面。
查伊一那边,毛亮会送去一份足够让她“刻骨铭心”的“问候”。
两条明暗交织的线已经布下,足以在查家内部掀起惊涛骇浪,为赵家赢得宝贵的喘息和布局时间。
但,这还不够。
棋盘上,还有一枚关键的棋子,位置微妙,态度暧昧,如同悬在赵氏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林书薇。
静园暖阁里,她与查伊一相对而坐的画面,如同毒刺,虽被秦琉璃的分析暂时拔除毒性,但留下的伤口和猜忌依旧存在。
查梁一的离间计虽被识破,却成功地在她与赵山河之间,在赵氏与林家刚刚建立的整合联盟之间,埋下了一颗不信任的种子。
这颗种子,随时可能在查家兄妹的浇灌下破土而出,成为致命的毒藤。
赵山河的目光缓缓收回,落在秦琉璃那张冷静而充满掌控力的脸上。
“琉璃,”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一种棋手落子前的审慎,“查家兄妹这边,暂时按下。但林书薇……这颗棋子,不能放任自流。”
秦琉璃漂亮的凤眼微微眯起,如同嗅到猎物的气息:“赵总想动她?”
“动?”赵山河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冰冷的弧度,“不。是‘探’。是‘试’。”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锁住秦琉璃:“林书薇的家族,是南城的‘新林家’。虽然都姓林,但与我母亲那边枝繁叶茂、根基深厚的‘老林家’毫无瓜葛。他们崛起时间不长不短,但家族的底蕴不足,最渴望的就是抹掉那个‘新’字,成为真正的南城顶级豪门。这份野望,是她的软肋,也是查伊一能蛊惑她的关键。”
赵山河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
“静园一会,无论她与查伊一谈了什么,达成了什么默契,都改变不了她骨子里‘趋利避害’、‘商人逐利’的本性。她不会轻易把宝全押在查家身上,尤其是在查家兄妹明显内斗的当下。她需要的是一个能让她利益最大化、风险最化的选择。”
“所以……”
赵山河的目光变得极具穿透力,如同要看穿秦琉璃所有的反应,
“我想让你……”
“带着阿光……”
“去会一会她。”
“不是以赵氏的名义。”
“是以……你秦琉璃的名义。”
“探探她的口风。”
“摸摸她的底线。”
“看看……这位林大姐……在查家和赵家之间……”
“在平的哪一端……加了更重的砝码?”
“顺便……”赵山河的目光扫过角落里抱着努力降低存在感却依旧散发着“我很怂”气息的王顶光,嘴角那抹弧度加深了一丝,“带着阿光……也去‘学习学习’,练练胆色。”
王顶光听到自己的名字,尤其是听到“带着阿光去会一会她”时,浑身猛地一哆嗦!
去会林书薇?!那个气场强大、眼神清冽得能冻死饶林家女阎王?!还是跟秦琉璃这个女魔头一起去?!这组合……简直是把他往地狱油锅里扔啊!
他下意识地想开口拒绝,但接触到赵山河那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目光,以及秦琉璃瞬间投射过来的、带着“关爱”笑意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只剩下欲哭无泪的绝望。
秦琉璃听着赵山河的部署,眼中精光连闪!她瞬间明白了赵山河的用意!
第一, 以她的名义接触,而非赵氏官方,是试探,更是留有余地。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立刻破坏表面的整合协议。
第二, 带上王顶光这个“显眼包”,看似累赘,实则妙用!王顶光那藏不住事的慌张、对林书薇然的畏惧,本身就是最好的烟雾弹和催化剂!能最大限度地降低林书薇的戒备,甚至可能刺激她出更多真实想法!
第三, 这更是对王顶光的“重要”淬炼!在真正的压力场里,逼他更好的控制情绪,学会观察,学会……在女阎王和女魔头的夹缝中生存!
“可校”秦琉璃的回答干脆利落,带着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奋和对赵山河这步“闲棋”的欣赏。
她甚至已经开始在脑中勾勒如何“使用”王顶光这个“道具”了。
“不过……”秦琉璃话锋一转,红唇勾起一抹狡黠而充满恶趣味的弧度,“既然是去‘会一会’,总要有个由头。空手上门……显得我们赵氏太不懂礼数了。”
她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再次扫向王顶光。
王顶光被她看得毛骨悚然。
“我看……”秦琉璃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愉悦,“阿光对‘丸子’……情有独钟。”
“不如……就让他……带着这份‘赤诚之心’……”
“买份见面礼……”
“送给林大姐?”
“顺便……”她对着王顶光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让林大姐也感受一下……”
“我们阿光的……独特‘品味’和‘诚意’?”
“赵总,您看……如何?”
赵山河再看向王顶光那张瞬间惨白如纸、写满“不要啊老大”的绝望脸庞。他沉默了两秒。
然后,极其罕见地、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似乎……是笑了?
“嗯。”
一个简单的音节。
却如同给王顶光判了死刑!
“老……老大!琉璃姐!不……不要啊!”王顶光终于崩溃了,发出凄厉的哀嚎,“林……林总会杀了我的!她最讨厌这种幼稚的东西了!上次我……我只是在茶水间放了个皮卡丘手办,就被她眼神凌迟了五分钟啊!五分钟!买个玩偶……我……我还能活着回来吗?!”
“是吗?”秦琉璃的笑容越发灿烂,如同盛开的罂粟,“那正好。”
“让林大姐……也活动活动眼神。顺便……看看我们阿光……在‘死亡凝视’下……能撑多久不尿裤子?”
“这可是……难得的抗压训练。”
“阿光,”她走到面如死灰的王顶光面前,伸出手,不容抗拒地……摸了摸王顶关的头。
“明上午十点……静园。姐姐带你去……见见世面。”
王顶光看着秦琉璃眼中那跃跃欲试的“关爱”光芒,再看看自家老大那默许(甚至带着点看戏意味?)的表情,只觉得眼前一黑,人生彻底失去了意义。
赵山河看着秦琉璃轻松“拿捏”王顶光的场景,眼中那抹深沉的谋虑下,也掠过一丝难得的轻松。
他重新看向窗外,声音低沉而充满掌控感:
“琉璃,放手去做。我要知道……林书薇的平……到底……偏向何方。”
“至于查梁一那边……”
“等你的消息。”
秦琉璃拎起自己的手包,顺手拍了拍王顶光僵硬的肩膀(后者又是一哆嗦),对着赵山河自信一笑:“放心。保证……让林大姐……毕生难忘。”
她转身,高跟鞋敲击地面,带着一种女王出征般的锐利气场。
“走了,阿光。”
“回去……”
“好好想想明……”
“怎么征服林书薇。”
王顶光如同行尸走肉般,一步一挪地跟了上去,背影充满了悲壮和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凄凉。
办公室门合拢。赵山河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脚下,南城的灯火如同流淌的星河。
静园的方向,林书薇的清冷面容和查伊一的蛊惑笑容在脑海中交错。
而更深的北方,查梁一那张阴鸷的脸庞,似乎正对着他抛出的诱饵,露出贪婪而算计的冷笑。
秦琉璃……王顶光,将会刺向棋盘上最微妙的那一点。
风暴……正以他期待的方式……悄然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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