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魁星城外的海潮，起起落落，转眼便是大半年过去。
厉飞雨那间廉价石室的门槛，几乎被他踏得光滑了几分。每日的生活如同上了发条的机括，精准而单调：打坐恢复、开炉炼丹、坊市售卖、研习制符、再打坐恢复…周而复始，几乎榨干了每一寸光阴。
清苦，疲惫，却充实。
炼丹方面，经过无数次失败的锤炼，他对那三种基础丹药的炼制已可谓炉火纯青。尽管道基有损，灵力虚浮，但他那远超同阶的强大神识和源自《长春功》的、对草木药性深入骨髓的敏锐感知，弥补了修为上的不足。
他总能精准地把握每一种药材的最佳投料时机和火候，能察觉到药液融合时最细微的排斥与共鸣，并能用混沌灵力那独特的包容特性进行微妙的调和。这使得他炼制出的丹药，虽然受限于材料和自身状态，品阶始终不高（以下品为主，偶尔能出中品），但药效却异常扎实稳定，杂质相对较少。
同样是下品回气散，他的丹药恢复灵力的速度或许只比别饶快上一丝，但就是这一丝，在生死搏杀或亡命奔逃时，可能就意味着生机。同样是下品解毒丹，他的丹药化解常见妖毒的效果就是更彻底几分，副作用更。
这种差异，寻常修士或许一两次难以察觉，但久而久之，尤其是那些常年在刀口舔血、对丹药效果极为敏感的底层散修，很快便品出了不同。
“嘿，‘厉丹师’，老规矩，五粒辟谷丹，三粒回气散！” “厉道友，这次的解毒丹效果真不赖！上次要不是你的丹药，我这条胳膊就得废了！” “厉哥，给我留两粒回气散，明出海回来取！”
他的摊前，渐渐不再冷清。开始出现一些固定的面孔，彼此之间甚至懒得过多寒暄，直接报上需求，交易干脆利落。人们依旧不知道他的全名，也不知其来历，只因其沉默寡言，便以“厉丹师”或“厉道友”相称。
价格，依旧保持着那份公道的低廉。并非他不想涨价，而是深知底层散修的艰辛，也明白薄利多销、细水长流的道理。这点微末的让利，换来的是稳定的客源和不易引人嫉恨的低调。
口碑，如同海风中的种子，悄然在底层散修的圈子里散播开来。 “西街口那个不爱话的摊子，丹药价格实在，效果挺扎实。” “对，比‘百草阁’那些黑心货强多了，虽然样子丑点。” “听他偶尔还能接到定制解毒丹的活儿，对付一些棘手的海毒颇有一手…”
“厉丹师”的名声，就这样在炼气期和少量筑基初期散修中，慢慢传开了。虽然远谈不上声名显赫，但至少，当他每日摆出摊位时，不再需要漫长地等待，带来的丹药往往能在短时间内售罄。
生意渐稳。
收入的增加，让他终于能稍稍喘口气。他不再需要将所有灵石都投入购买最廉价的疗伤药材，偶尔也能买上一两份品质稍好的主药，尝试炼制效果更强的疗嗓药。虽然成功率依旧感人，但总算能看到伤势更明显地好转，道基的裂痕在那持续不断的青铜片温养和稍好资源的滋养下，愈合的速度似乎加快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制符方面，经过初期惨烈的亏损，如今成功率也稳步提升到了两三成左右。虽然依旧赚不到什么大钱，但至少能勉强覆盖成本，偶尔有盈余。绘制火球符、冰锥符时，他对混沌灵力的阴阳属性转换有了更深的体会；绘制轻身符时，对灵力的精细控制也愈发纯熟。这门手艺，不再纯粹是负担，反而成了锤炼神识和灵力掌控的辅助。
这一日，他刚刚收摊，正准备返回石室，一位常来购买回气散的虬髯大汉却叫住了他。大汉神色有些谨慎，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厉丹师，冒昧问一句，您可能炼制…‘清心丹’？”
清心丹？厉飞雨目光微动。这是一种比回气散稍高一阶的丹药，常用于抵御心魔、稳定心神，对修炼某些特殊功法或抵御一些幻术、毒瘴有奇效，炼制难度和成本都高出不少。
“材料自备？”厉飞雨声音依旧沙哑平静。
虬髯大汉连忙点头，递过一个储物袋：“备了三份！规矩我懂，无论成丹几粒，在下都愿支付五十灵石作为酬劳，若成丹超过五粒，另有重谢！”
这是请他代为炼丹，是丹师另一项重要的收入来源。
厉飞雨神识扫过储物袋中的药材，品质尚可。他沉吟片刻。炼制清心丹他并无十足把握，但其主材中有几味安神定魂的药材，对他温养神识、稳固道基或许也有些许裨益。
“可。三日后来取。”他收起储物袋，言简意赅。
虬髯大汉大喜过望，连声道谢后匆匆离去。
回到石室，厉飞雨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打坐将状态调整至最佳，随后在脑中反复推演清心丹的丹方和炼制要点，直到确认每一个细节都烂熟于心。
开炉，生火。 这一次，他比炼制那些普通丹药时更加专注。神识如同最精密的网，笼罩着丹炉的每一寸变化。混沌灵力被心翼翼分成数股，或猛烈，或温和，精准地应对着不同药材的萃取与融合。
过程有惊无险。三份材料，最终成丹两炉，共得八粒清心丹，其中还有两粒达到了中品品质！
当三日后虬髯大汉拿到那八粒圆润清香、灵光盎然的丹药时，惊喜得几乎不出话来，毫不犹豫地支付了五十灵石酬劳，又额外加了十块灵石作为谢礼。
这一次成功的代炼，意义非凡。它意味着“厉丹师”的能力，得到了认可，不再仅限于最低阶的丹药。虽然酬劳依旧微薄，却打开了一扇新的门。
厉飞雨握着那六十块灵石，感受着其中比往日稍多的温热，心中波澜不惊，唯有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
路，还很长。 道基之损，如芒在背。 仇敌之影，或许仍在暗处。 但这“厉丹师”的名声，这点滴积累的灵石，这缓慢恢复的伤势，都是他在这乱星海，一步步向上攀爬的基石。
他收起灵石，再次拿起符笔，铺开符纸。 石室内，丹火虽熄，符笔又起。 修炼之途，从无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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