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骄阳明晃晃地悬在陈酒院的上空。
几株石榴树在院角投下斑驳的树影,蝉鸣聒噪,更添了几分燥热。
院中不知何时拉起两根麻绳,搭着几件刚洗好的男子衣物,倒多了些平民百姓过日子的感觉。
白玉章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皓腕,踮着脚尖将墨蓝色劲装往绳子上搭。陈酒手里拿着另一件湿漉漉的衣裳,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接过少女手中沉重的湿衣,“让我来,这衣服太沉,你晾着费劲。”
他动作麻利地将劲装抖开,稳稳地搭在绳子上,又顺手接过她手里的竹夹,将衣角仔细夹好,姿态熟稔而体贴,仿佛已做过千百遍。
白玉章微微侧头,对他露出一抹浅笑,抬手用袖子帮陈酒擦去额角汗珠。陈酒心跳的厉害,扭头去墙角摘了朵不知名的野花,轻轻簪在少女微乱的鬓角,少女则微微垂首配合,唇角似乎还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仿佛一对儿恩爱夫妻般甜蜜。
“混账——!”
不知何时出现在院中的谢远洲突然冲上前来,重拳砸向陈酒面门,陈酒仓促之间只来得及抬起手臂格挡,只听一声闷响,陈酒踉跄后退数步,手臂瞬间传来剧痛,后背重重撞在挂着晾衣绳的木桩上,震得衣物簌簌抖动。
谢远洲第二拳已然裹挟着风声而至,白玉章毫不犹豫扑上前,纤细的身影挡在二人之间,“你干什么!快住手!”
她奋不顾身的维护如同火上浇油,谢远洲的双眼瞬间布满骇饶血丝,“泠儿,你竟然护着他?”
“泠儿,你先回屋里。”陈酒把白玉章往屋子方向推,一把抹去嘴角血丝,“末将敬重将军,但将军也不能如此霸道行事!泠儿不是将军的私产!”
“泠儿?!”谢远洲像是被这两个字狠狠刺了一下,一把抓住白玉章的手腕,将人往怀里一带,“陈副将,本将军看你是昏了头!她是本将军的义妹!谁准你如此放肆!”
“泠儿早已不认将军做义兄了!”
陈酒公然违抗军令,咬牙抽出腰间佩刀,眼中只剩下男人之间赤裸裸的敌意。
“末将斗胆,恳请将军放过泠儿!”
“好!好得很!”
谢远洲怒极反笑,将怀中少女藏到身后,“陈副将以下犯上,觊觎主将义妹。本将军今日倒要看看,陈副将有几分本事!”
谢远洲单手负在身后,连佩剑都不曾拔出,那姿态显然没把陈酒放在眼里。陈酒自跟在谢远洲身边,十分清楚他的身手,可陈酒自认从不懈怠,况且又在军中历练许久,若拼尽全力,未尝不能一战!
心念一动,陈酒持刀冲上前去,刀法刁钻狠辣,招招搏命,将毕生所学发挥到极致。刹那间,庭院内刀光拳影,所过之处,院中的花草盆栽打得粉碎,石凳也被劈开一角,碎屑纷飞。
白玉章站在一旁,嘴上求他们住手,心里却实在畅快,眼看陈酒在谢远洲的攻势下左支右绌,想来陈酒也终于能尝尝那种绝望的滋味儿了。
很快,陈酒又被谢远洲一记重拳狠狠砸在肩窝,他再也撑不住,单膝跪在地上,手却紧抓着刀不放。陈酒剧烈地喘息着,看向满眼泪水的少女,勉强起身再度砍向谢远洲。
这次陈酒甚至没看清谢远洲如何出手,只觉手腕剧痛,陈酒闷哼一声,佩刀脱手飞出,谢远洲一脚踹在他胸口,陈酒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重重撞在院墙上,又颓然落地,口中喷出鲜血,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眼前阵阵发黑,再也爬不起来。
谢远洲眼中怒火翻腾,却存着一丝理智。他看着狼狈不堪的陈酒,毕竟是跟随他多年的副将,也是十几年的主仆兄弟,满腔杀意被谢远洲强行压下。
“来人!”
几名一直在院外待命的亲兵闻声迅速进入院中,看到眼前景象,无不骇然变色。
“把陈副将带下去!让他好好冷静冷静!没有本将军的命令,谁也不许探视!”
“是!”亲兵们赶紧将挣扎怒吼的陈酒架了起来。
“陈大哥!”白玉章眼中泪水汹涌,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悲愤欲绝,“谢远洲!你放了他!”
这副模样落在谢远洲眼中,更坐实了她与陈酒的私情,他拦腰抱住要追上去的白玉章,“从今往后,没有本将军允许,你休想再踏出将军府一步!更别想再见他一面!”
“谢远洲!你个卑鄙人!你不能...咳咳咳... ...”陈酒目眦欲裂,嘶声怒吼,却因伤势牵动,剧烈咳嗽起来,鲜血瞬间染红前襟。
“带走!”谢远洲厉声打断,不再看他。
“陈大哥!”眼睁睁看着陈酒被带出院子,白玉章剧烈挣扎起来,“我死也不跟你回去!你打伤陈大哥!我讨厌你!再也不想看见你!”
谢远洲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恐惧,一颗心痛的几乎停摆,不顾她的拳打脚踢,将人打横抱起,“由不得你!”
她越是挣扎,越是哭喊,谢远洲心中的暴戾就越是疯狂滋长,双臂如同铁箍般将她死死禁锢在怀里,抱着她大步流星地朝院外走去。
“放开我!谢远洲你混蛋!放我下来!陈大哥救我!”白玉章胡乱抓挠,指甲甚至在他脖颈上刮出几道血痕。
呼救声清晰地传入被亲兵押走的陈酒耳中,他奋力回过头看向她,见到心爱女子被谢远洲强行掳走,陈酒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拼命挣扎想要冲过去,却被亲兵死死按住,心中最后一丝对将军的敬畏彻底化为滔的恨意。
白玉章被谢远洲抱上马,泪水浸湿了谢远洲胸前衣襟,身体因‘恐惧’而颤抖,尽职尽责扮演着被发怒的义兄强行带回将军府的可怜儿,无人见到她唇角那抹一闪而逝的笑意。
宝骑直入将军府。
当朱漆大门在身后沉沉合拢,谢远洲顿觉怀中如同彻底被激怒的兽,猛趁他不备竟掉下马背,不管不顾冲向紧闭的大门,用尽全身力气去捶打那厚重的门板。
“开门!放我出去!我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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