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侍郎周子岱亦拱手禀告,“确实如此,这三万斤精铁,如同泥牛入海,踪迹全无!更别提那些兵械的损耗账目,做得衣无缝,滴水不漏!明面上看,损耗合情合理,可细究起来,数年间累计损耗的刀枪箭簇,足够再武装一支万人精骑!”
御史大夫孙兴面上难掩担忧,“九千岁这些年手伸得太长,先帝爷在时,常顺德尚且还顾忌三分,如今陛下...尤其封常贼为九千岁后,他简直猖狂到了极点!那些账目不但涉及铁矿,还有盐矿及漕运!若非殿下命微臣暗中盘查,竟不知九千岁势力已盘根错节,深扎几许!”
“冯卿。”南宫璟摩挲着玉扳指,目光淡淡扫向左手旁的白须老臣,“依你之见,这铁矿养肥了谁家私库?”
国子监司业冯知山立刻起身,弓腰一揖,“回殿下,慈巨案,牵连必广。九千岁总揽内廷,兼管部分工矿,其门下爪牙遍布朝野…虽无实据,但能只手遮,瞒过三省六部耳目的恐怕也只有他一人了。如今朝中,能与其正面抗衡者寥寥。谢远洲将军手握北境云州军,威望极高,本是极好的助力,只是... ...”
冯知山看向南宫璟,“此人性情孤傲,立场不明。虽听闻他前些时日当众驳了九千岁送去的重礼,看似划清界限,但...焉知不是阉狗授意的障眼法?”
“冯大人此言差矣。”赵秉中摇头驳道,“谢远洲此人,深居简出,不结朋党,对九千岁那边的示好向来敬而远之。况且当年元家因九千岁倾覆,谢远洲与元猗郡主关系匪浅,至今养在府郑当众拒礼之举,依下官浅见,不似作伪。”
几位大臣争论不休,南宫璟扶着桌案的手轻敲两下,室内重归平静,烛火光晕落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诸位所言皆有道理,谢远洲此人是柄双刃剑,本殿下也想知道他这把剑究竟指向何方。只是...与其费心揣测,不如去问问那条泥鳅,看她能从谢远洲心里掏出多少真东西?”
“泥、泥鳅?”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不知这位三皇子殿下又在打什么哑谜。
“阉竖之势,炽如沸鼎。此刻妄动,无异飞蛾扑火。待时机成熟,下寒俊可为先锋,撕开这抡才大典的污浊一角。继而铁矿、兵甲、盐政、漕运...此皆常顺德那老贼赖以存身的根基,亦将成为他的催命符。”
南宫璟缓缓起身,昏黄的烛光剧烈摇晃,将他挺立的身影拉长,修长的手指在桌案上重重一敲。
“本殿下所求,是一击倾灭!”
揽月楼。
雅间内,珠帘半卷,漏进几缕微凉夜风,瑞脑香氤氲,案上玉盘珍馐,金樽美酒,令人食指大动。
元猗玉指执壶,赤金点翠步摇纹丝不动,琥珀色的酒液倾入谢远洲面前杯中,又贴心命人为刘泠奉上一盏碧螺春。
“昨日之事当真凶险,甫一听闻,我这心都要碎了。”话间,元猗抬手轻轻落在刘泠微凉的手背上,她微微倾身,眼波流转,却是投向谢远洲,“远洲哥哥,泠妹妹身上有伤,不宜饮酒。今日这杯压惊酒,只能由你这个做兄长的代她满饮,才算全了我的一片悬心。”
谢远洲目光掠过元猗搭在刘泠手背上的手,又见刘泠似有赧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额角,随即她端起茶杯口啜饮,颈间缠绕的纯白棉布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起伏,也不知那伤口是否还疼着... ...
“远洲哥哥?”元猗面上并无被忽视的不满,只举着酒杯催促。
谢远洲匆匆回神,敛去眼底忧色,饮下杯中酒。元猗暗自舒了口气,眼神较平日更添几分柔媚,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此酒名为‘醉春风’,乃揽月楼一绝,窖藏十年方得此醇厚,远洲哥哥觉得可还入得了口?”
“猗儿有心了。”谢远洲放下酒杯,声音沉稳如常,“如今世道不太平,往后泠儿在府中还需你多费心看顾,莫让她再受无妄之灾。”
元猗浅笑应是,又为谢远洲斟满酒杯,“远洲哥哥放心,我亦对泠妹妹一见如故,自当上心。”
宴席过半,元猗已然微醺,她捏着青玉杯,心中焦灼。那酒...远洲哥哥分明已饮下数杯,为何不见半分迷乱?
元猗抚向袖中藏着的药粉,正犹豫是否再添些药量,雅间的门突然被叩响,陈酒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将军,加急军报。”
“知道了。”谢远洲即刻起身,大步流星走出雅间,“你们慢用,我去去就回。”
门扉轻掩,隔绝了外间的声响。
方才还带着柔媚笑意的元猗,瞬间敛了神色,她慢条斯理地拿起银箸,拨弄着盘中精致素菜,眼尾余光扫向还在大口吃饭的刘泠。
“泠妹妹实在惹人怜爱,受一点皮外伤,远洲哥哥便要为你忧心如焚。这份‘兄妹情’...叫我好生羡慕。”
刘泠抬起眼,眸光清澈,似乎根本听不懂元猗的弦外之音,忙咽下口中饭菜,“是我鲁莽,给哥哥嫂子添麻烦了,往后出门我定护好自己,不叫你们操心。”
完,刘泠起身,亲自为元猗斟酒,指尖有意无意的扫过壶口,随后恭谨敬向元猗,“多谢嫂子今日特地为我设宴,这杯我敬嫂子!”
叠声‘嫂子’令元猗颇为受用,虽然元猗尚未成为谢远洲的妻子,但她却乐意让刘泠继续这样的误会,从不纠正。
元猗噙笑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酒液滑入喉中,带着一丝奇异的回甘,随即化为一股微弱的暖流在腹中回荡,“往后在这将军府,有什么事可先与我商议。远洲哥哥军务繁忙,哪怕你是他义妹,也不好叨扰,你... ...”
倏地,酒杯坠地。
一股莫名灼热如岩浆般毫无征兆地自腹深处喷薄而出,那暖流瞬间化为焚身的毒火,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全身。
难以抑制的娇媚呻吟从元猗喉间挤出,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涌上潮红,呼吸变得滚烫而急促,只觉体内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爬行,又热又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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