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云定睛看去，一列列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
为首男子身形挺拔，面容冷峻，正是锦衣卫指挥使陆云归。他立在院中，目光扫过乱如沸粥的庭院，以及映红际的熊熊烈焰，最终落在了强装镇定的大夫人脸上。
“锦衣卫办案！闲杂热退避！”陆云归的声音不高，却是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混乱的喧嚣。
甲队灭火，乙队封锁全府，丙队入内查勘。
训练有素的锦衣卫如同虎入羊群，将裴府团团围住。陆云归全然无视王芳云阻拦，带着一队精锐径直走向尚未被大火完全吞噬的松壑堂残骸。
松壑堂的火势在锦衣卫扑救下很快被压制，虽已烧毁近半，但尚未坍塌。
陆云归踏过滚烫的瓦砾，目光如炬，扫视着狼藉的现场。他的脚步在一堆冒着青烟的焦黑木料前停下，木料下方压着一具焚烧大半的尸体。
一名经验老到的锦衣卫仵作迅速上前，用特制的铁钩和湿布心翼翼地清理尸体上的焦炭和灰烬。
尸体大部分已碳化，面目全非。但仵作查打开腹腔查验后，神色愈发凝重，“大人！死者缓毒入络，脏如蚁穴，足见经年累月服毒。刃物透脾，血海崩竭，二祟并夺生机。且肺无烟尘，乃死后焚尸。”
“下毒？杀人？焚尸？裴府当真让陆某人大开眼界... ...”
陆云归的目光穿透混乱的人群，精准地钉在裴茂母子身上，“将裴府大夫人、大少爷，押入诏狱候审！”
锦衣卫齐声应诺，岂容裴家母子分辩，堵了嘴套上黑布袋，捆住手脚便带走。
锦衣卫匆匆而来，又利落离开。裴府一夕之间倾覆，不但老爷没了，大夫人和大少爷居然锒铛入狱，裴府大权竟落在个姨娘手中，瞬间沦为京中各府中的年夜饭谈资。
夜露凝霜，烛影摇红。
赵淑宜哪管外人如何议论，关起门来自得其乐。此刻她独坐正厅那柄紫檀透雕鸾纹主位上，指尖摩挲着光滑冰凉的扶手，唇角是压不住的笑意。
案头玉壶春瓶里插着新折的丹桂，馥郁甜香也掩不住她杯中烈酒蒸腾的辛辣气息。琥珀色的酒液顺着玉瓷杯沿滑落，辛辣滚烫的液体滑入喉间，一阵眩晕暖意直冲四肢百骸，赵淑宜不由得发出满足的喟叹。
“熬了这么久，看人脸色，伏低做...那恶心的老头子...恶毒的老虔婆...还有假清高的柳挽晴...还有那些、那些爬过我头顶的...都抓了！死了！才好！”
赵淑宜喃喃自语，声音因酒意而黏腻沙哑，“原本已为山穷水尽，怎想得来全不费工夫！还不等我去报官...请族老...裴府就是我的了，是我赵淑夷哈哈哈... ...”
她笑得花枝乱颤，步摇上的金凤簌簌抖动，一杯杯饮下，将空盏掷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轻响。
一阵冷风钻了进来，吹得烛火骤然暗淡，摇曳晃动。
赵淑宜记得自己分明已经屏退左右，不许人打扰。她撑起身子去看，只觉浑身酸软无力，便当是酒力上头，并未在意。
“谁？滚出... ...”
话音戛然而止。
那个瞎眼少女正立在阴影处，正死死盯着她！
赵淑宜顿觉不妙，想要叫喊，想起身逃走，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蚊呐大的动静，双腿也软的好似被敲断了骨头，整个人如同被拆了线的提偶，软软地从贵妃榻上滑落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那双描画精致的眼，惊恐地盯着少女，“你...是你给我下毒？你要干什么？”
白玉章并没回答，她一步步走来，烛光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如同索命的无常。待走的近些，赵淑宜清清楚楚看见少女那张秀美绝伦的俏脸透着滔恨意。
“姨娘庆贺得太早了些。”
赵淑宜惊怒交加，想要厉声叱问，吐出的字句却愈发绵软无力，“青芜...你不是瞎子？你要做什么...你我无冤无仇，我还帮过你啊！”
“无冤无仇？”
白玉章忍不住笑出了声，缓缓在赵淑宜面前蹲下，与她四目相对。冰冷的指尖轻轻拂过赵淑宜因剧烈起伏的胸口，滑向她颤抖的肩，“也对，你和裴大人一样，都是贵人多忘事。”
白玉章的声音很轻，如同叹息，听在耳中却是砭骨的寒意，“去年冬日，我的阿姊被你污蔑杀人，死在了画舫上。而我身受重伤，落入河水...哈，冬日的河水，冷的像冰呐... ...”
赵淑宜瞳孔骤缩，如同见了鬼魅，“你、你是...那个双生...是你害我不能有孩子！”
她猛然想起那个玉石俱焚的少女。
当日双生瘦马蒙着面纱，原是准备献艺的。姐姐死后，那妹妹竟然拔出侍卫的刀猛地劈砍过来，裴济倒是逃的快，可她躲闪不及，被少女刺伤腹部，少女杀红了眼，又转身去砍元猗... ...
“你们踩着我阿姊的尸骨，一个升官发财，风光致仕，一个做了姨娘，穿金戴银...凭什么？”
白玉章的指尖停留在赵淑夷脸上，那冰冷的触感如从深渊爬上来的厉鬼，巨大的恐惧将赵淑宜淹没，她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别...你唔——！”
白玉章猛地捏住赵淑宜下巴，将地上那只上等玉瓷杯用力塞进赵淑宜嘴里，又用帕子将她的嘴封住。
见赵淑宜无力挣扎，只发出绝望的呜呜声，白玉章起身，抄起随身携带的盲杖，用力朝赵淑夷脸挥下去。
赵淑宜喉咙里挤出凄厉的惨嚎，牙齿硌碎酒杯，锋利的瓷刃瞬间割破了她的口腔内壁和柔软的舌头，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在她口中炸开！
又是用力一击，夹杂着骨肉与瓷片撞击的声响。
混合碎肉的瓷片从赵淑宜被刺穿的脸颊迸溅出来，皮肉翻卷，鲜血汩汩，顺着她白皙的皮肤蜿蜒流下，瞬间染红了半边脸。
“我才打了两下，你便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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