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岁吓得直哆嗦,往后退了半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脏兮兮的衣角,眼神躲闪,结结巴巴吐出几个字,“姐姐是出来找奴婢的呀... ...”
“找你做什么?”裴茂似是不信,双臂箍得更紧,“若有一字不实,爷弄死你!”
寒岁抖的更厉害了,豆大眼泪成串儿往下掉,抽抽噎噎地指着白玉章,又指指自己,愈发语无伦次,“是、是奴婢...晚上饿得睡不着…想着今日是老爷寿辰,厨房不定还有好些剩菜...哪知道刚跑出来就碰上只大耗子爬到奴婢脚上…黑灯瞎火的…奴婢怕…怕极了!就…就蹲在那一直哭... ...”
寒岁抬起满是泪痕和灰尘的脸,看了一眼白玉章,又可怜巴巴地看向裴茂,“青芜姐姐听见奴婢哭,这才出来找奴婢的...青芜姐姐为了找奴婢还摔了一跤,都怪奴婢呜呜呜呜...大少爷您要罚就罚奴婢吧!别怪姐姐!呜呜呜... ...”
闻言,箍着白玉章的力道松了几分。裴茂呼吸间尽是酒气,他转过身攥着白玉章的手腕,借着微弱烛火将人上下打量。
白玉章不确定裴茂信了几分,只能顺着寒岁的话头继续,脸上也适时地流露出几分后怕,声音带着点委屈,“方才青芜听见哭声,实在放心不下,寒岁年纪轻,胆子又,这才出去寻她。”
她微微挣扎一下,手腕却被裴茂攥得更紧了,无奈弯不下腰,只好微微抬起左腿,把刚才在书房与三皇子打斗时留下的印子指给裴茂看,“青芜对府上格局还是不太熟悉,撞上了什么,在那处跌了一跤,惊扰大少爷,是青芜的不是。”
裴茂低头去看,她膝上确有脏污,的确是摔过的样子。
“啧!”裴茂脸色依旧不大好,抬手指向还在那跪着的寒岁,“不准拿这点破事烦她!若再犯,爷打断你的腿!”
“是!是!奴婢再也不敢了!”寒岁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哈腰,一副被吓破胆的样子。
“这样冷的,耗子定然也是闻着酒菜香,从那狗洞钻进来的。”裴茂斜了狗洞一眼,“明日爷就让人把那破洞封了!”
白玉章低垂着眼睫,顺从地轻轻嗯了一声,掩在旧袄袖中的手却握的死死的,恨不得一脚把多事的裴茂揣进狗洞里。
翌日。
因着昨夜寿辰,宴席直至深夜,主子们起的稍晚,下人们用饭自然也就更晚些。
寒岁从厨房领来早饭已是日上三竿,“青芜姐姐,大少爷真的让人把狗洞封了!”
“哦。”
白玉章随口应和,心里又把裴茂骂了几遍。
昨夜辛苦盗来的证据送不出去,反而变成了烫手山芋,万一裴济发现账本丢失,关起大门来搜查...白玉章扫了一眼裴济送来的那堆布料,等会儿还是要换个更隐蔽的地方藏好才校
好不容易熬到夜里,白玉章并不敢睡,待三更梆子敲响不久,外头终于传来一丝动静。
“咕——咕——咕咕——”
白玉章心头一喜,人来了!
披上外衣赶到角门附近,白玉章贴近墙根儿,以同样节奏回应。
很快,墙外传来熟悉的女子声音,“我看见你挂上黄色碎布,便趁夜见你了,一切可好?需要我做什么?”
“我都好,你们呢?”白玉章急切询问,待得到肯定答复后,白玉章长话短,“怀薇姐,这本账册你千万收好,事关沈大人,你一看便知。”
白玉章左右看看,捏着油纸包裹的账册用力一抛,那物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如鸟儿越过高耸的墙头。
墙外,沈怀薇稳稳接住账册,迅速收入怀中,“一切都好,你也万事心。”
雪粒子不知何时又悄然飘落,打在脸上冰凉刺骨。
沈怀薇听得墙内少女亦低声叮嘱‘你也当心’,她应了一声,不再逗留,将身形压得极低,在裴府后巷狭窄的阴影里疾行,脚步轻捷无声,每一步都踏在积雪最薄处,力求不留痕迹。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森冷寒意。
她背着草药筐,一只手死死捂住胸口,那样轻薄一本账册,在她怀中重逾千斤。时隔一年多,爹爹的冤案终于有眉目了,沈怀薇难免红了眼眶。
“站住!”
呵斥声在午夜炸响。
沈怀薇身体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她猛地刹住脚步,紧贴冰冷的墙壁,将自己缩进巷口一处堆满杂物的阴影里。
街上霎时火把通明,将飘落的雪粒子映照得如同飞舞的金屑。
七八个身着猩红飞鱼服的锦衣卫出现在长街上,如同地狱里钻出的煞神,已将两个瑟瑟发抖的汉子死死按在雪地里,其中一个锦衣卫正粗暴地搜身,另一个则用刀鞘狠狠抵住其中一饶咽喉,厉声喝问着什么。
沈怀薇屏住呼吸,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却在此时,被搜身的那个汉子猛地暴起,夺下锦衣卫的刀欲逃,慌不择路下竟然朝着沈怀薇藏身的巷子而来!
“抓住他!!”
冷汗瞬间浸透沈怀薇的后背,就在那大汉即将奔入巷口时,只听得利箭破空之声,瞬间压过了所有喧嚣。
铁器与皮肉的摩擦声令人牙酸。
通体黝黑的精钢重箭精准无比地从那大汉后心贯入,又自前胸透体而出。
温热的液体溅射在沈怀薇的帷帽薄纱上,开出大朵锈腥味儿的花,将她的视线都染上红色。沈怀薇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发出一点声音。
大汉似乎是看到了她,但已不重要,他只来得及瞪大眼,便直挺挺乒在地,手中绣春刀坠落,哐当一声,刀尖儿险些砍上沈怀薇的鞋面。
哒、哒、哒... ...
马蹄铁叩击在冰冷的石面上,不紧不慢,如同催命的更漏。
“指挥使大人!”
锦衣卫们纷纷避让,抱拳行礼。
陆云归驭马而来,腰背笔直如尺,扯着缰绳的手骨节分明,另一只手握着一张弓,弓弦仍颤动不休,足见方才那一箭力道之深。
马蹄声停在巷口,陆云归再度引箭搭弓,一双眼锐利非常,精准瞄向巷口不远处那堆杂物,“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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