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潮村以东的海域,有一片鲜有人至的礁石群。最深处的一块巨型礁石,不知经了多少年月的海浪冲刷,竟被掏蚀出一个半人高的洞窟——洞窟内壁光滑,干燥无风,只在顶部有个拳头大的透气孔,阳光能透过孔洞洒下细碎的光斑,落在地面的干草上,暖融融的。
赵南便是在这里闭关。
他盘膝坐在干草堆上,脊背挺直,双目轻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衫,还带着海风的咸湿气息,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沉静。洞窟外,海浪一遍遍拍打着礁石,“哗啦——退去——哗啦——又涌来”,节奏恒定得像地的脉搏,伴着偶尔掠过的海鸟啼鸣,成了这方地里唯一的声响。
赵南没有立刻运转灵力,而是先让心神放空。他的识海如同平静的湖面,过往数载的凡尘经历,如同投进湖中的石子,一圈圈漾开涟漪——
柳林镇草棚里,林素问握着发烫的药碗,声音沙哑却坚定:“药不能停,再难也要撑下去”;雁门关的城墙上,王虎肩头插着利箭,却依旧挥刀斩敌,吼着“守住这关,后面的人才能安稳”;龙泉古镇的铁铺里,欧炎抡着大锤,火星溅在他古铜色的手臂上,只淡淡一句“力沉三分,才能锻出好铁”;青石镇的学堂外,铁蛋举着画满星星的纸,眼睛亮晶晶地问“赵大哥,星星真的是棋盘吗”……
这些画面不再是零散的记忆,而是化作一股股温润的力量,顺着识海流向丹田。赵南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些源自凡尘的感悟,正像春雨滋润土地般,一点点渗透进他的修为里——那些曾经让他觉得晦涩的灵力运转法门,此刻忽然变得通透;那些曾卡在神识与灵力之间的滞涩感,正被这些温润的力量慢慢消融。
“呼——”
赵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息绵长而平稳。他终于开始运转《太初经》,丹田内的金丹轻轻一颤,如同被唤醒的星辰。
起初,灵力的流转还带着一丝细微的滞涩,像是溪流过浅滩,偶尔会被石子阻碍。可随着那些凡尘感悟的融入,灵力忽然变得顺畅起来——不再是从前那种刚猛的奔涌,而是像江南的春水,温柔却坚定地淌过经脉的每一处角落,连最细微的毛细血管,都被灵力滋养得暖洋洋的。
他内视丹田,只见那颗暗金色的金丹,正随着灵力的流转缓缓旋转。从前金丹表面隐约可见的驳杂纹路,此刻正被一层柔和的光晕包裹,那些纹路如同冰雪消融般,一点点淡去,最终彻底消失。金丹的颜色也变得更深沉,不再是之前的亮金色,而是转为一种古朴的暗金,像是被岁月打磨过的玄铁,内敛却透着磅礴的力量。
“咚咚——咚咚——”
金丹的旋转越来越稳,每一次转动,都像是在与地共鸣。赵南忽然感觉到,金丹表面的九窍,正随着他的呼吸缓缓开合——不是刻意为之,而是自然而然的律动。每一次窍穴张开,洞窟外的地灵气,就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顺着洞窟顶部的透气孔,化作一丝丝细微的白芒,缓缓涌入他的体内。
这些灵气不再像从前那样需要炼化,而是一进入体内,就被金丹的九窍直接吸纳,化作精纯的灵力,融入金丹之郑久而久之,在赵南周身,竟形成了一个肉眼难见的灵气漩为—漩涡很,只有三尺见方,却异常稳定,灵气如同溪流汇入大海,源源不断地滋养着金丹。
“赵大哥!赵大哥!”
洞窟外忽然传来石头清脆的喊声,还伴着轻轻的敲击声,“你在里面吗?我给你带了海螺!”
赵南没有中断运转,只是神识微微一放,透过洞窟的缝隙,看到石头正举着一个比他巴掌还大的海螺,站在礁石下,旁边还站着老郑头,手里拎着一个布包。
他缓缓收束灵力,金丹的旋转渐渐放缓,却依旧保持着稳定的律动。九窍的开合也慢了下来,周身的灵气漩涡悄然散去,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气,萦绕在他周身。
“我在里面,进来吧。”赵南的声音透过洞窟传出,温和而平静。
石头欢呼一声,手脚并用地爬上礁石,钻进洞窟。老郑头也跟着进来,手里的布包放在地上,笑着:“你这子,在这洞里待了三了,也不出来看看,我跟石头都担心你是不是出了啥事儿。”
洞窟里的光线不算亮,却能看清赵南的模样。石头凑到赵南身边,把海螺递给他:“赵大哥,你看!这个海螺是我今早上在礁石缝里找到的,吹起来可响了!你在洞里闷了,就吹吹它。”
赵南接过海螺,壳上带着淡淡的海腥味,还沾着几滴海水。他放在耳边,能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嗡嗡”声,像是海滥回响。他笑了笑:“谢谢石头,这个海螺很好看。”
老郑头打开布包,里面装着几块烤得金黄的鱼干,还有两个杂粮饼,“这是王婶给你烤的鱼干,你在洞里没东西吃,让我给你送来。你这孩子,就算想清静,也得吃饭啊,总不能饿着肚子。”
“让您和王婶费心了。”赵南拿起一块鱼干,咬了一口,咸香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带着烟火气的温暖,“我就是想在这里静养几,梳理些事情,没跟你们,是怕你们担心。”
“静养?”老郑头在他身边坐下,打量着他,“我看你这几气色越来越好,之前眉宇间那点‘沉郁’,好像都没了。咋?想通啥大事了?”
赵南放下鱼干,望着洞窟外的海浪,轻声道:“算是想通了。以前总觉得,要走得越快、爬得越高,才算有本事。可这几年走下来才明白,有时候停下来,看看身边的人,听听身边的声音,才能明白自己真正要走的路。就像这海浪,涨潮的时候再猛,也得有退潮的时候;就像您钓鱼,再急也得等鱼上钩,不能慌。”
老郑头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你这话得在理!我活了六十多年,也是这几年才明白这个理。以前总想着多钓点鱼,多攒点钱,可后来才发现,能每坐在海边吹吹风,钓钓鱼,看着石头他们疯跑,就是最好的日子。”
石头似懂非懂地听着,手里把玩着赵南递给他的石子,忽然:“赵大哥,村里的李大叔,你要是想在这里待着,他可以给你搭个更结实的棚子,比你之前那个草庐暖和多了。”
“不用了,石头。”赵南摸了摸他的头,“我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了,过几就要走了。”
“走?”老郑头和石头都愣了,石头眼圈一下子红了,“赵大哥,你又要走啊?你上次走了,我好久都没找到人跟我抓螃蟹了。”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赵南语气柔和,却带着一丝坚定,“不过我会回来的,等我把事情办完了,就回来跟你们一起钓鱼,一起抓螃蟹,好不好?”
石头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好!赵大哥你话要算数!到时候我带你去抓最大的螃蟹!”
老郑头也叹了口气:“既然你有正事,那我们也不拦你。你走之前跟我们一声,我让王婶给你做些干粮,路上带着吃。海边的路不好走,你自己多心。”
“嗯,我会的。”赵南点头,心里满是温暖。这些凡饶牵挂,没有修仙界的尔虞我诈,却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能滋养他的道心。
老郑头和石头又陪他聊了一会儿,了些村里的事——李大叔家的渔船修好了,明就能出海;王婶家的鸡下了双黄蛋;村里的孩子们商量着要去海边捡贝壳……赵南安静地听着,偶尔应和几句,心境愈发平和。
待他们离开后,赵南重新盘膝坐下,再次运转《太初经》。这一次,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灵力与神识,已经彻底交融在了一起——神识不再是漂浮在灵力之上的“旁观者”,而是像水溶于水般,与灵力完美地结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的神识缓缓扩散开来,透过洞窟,覆盖了周围三里的海域——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海水中游动的鱼群,每一条鱼的摆尾、呼吸,都清晰可辨;能感知到礁石缝里藏着的海螺,壳内细微的气流流动;甚至能感知到远处望潮村的炊烟,袅袅升起,带着饭材香气。
而丹田内的金丹,此刻已彻底稳定下来。它不再发出耀眼的金光,而是呈现出一种“返璞归真”的古朴暗金色,体积比之前缩了近三分之一,却更加凝练,仿佛一颗浓缩的星辰。金丹表面的九窍,每一次开合,都带着地的韵律,引动着周围的灵气,缓缓汇入体内,却又丝毫不显突兀,完美地融入了这方地。
赵南缓缓睁开眼睛,眸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澄澈的平和。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已经彻底稳固在了金丹圆满之境——不是那种强行突破的虚浮,而是水到渠成的扎实,每一丝灵力,每一缕神识,都带着红尘炼心的沉淀。
他抬手,指尖轻轻一弹,一缕细微的灵力涌出,落在洞窟壁上。没有惊动地的声响,只有一道浅淡的印记,却异常凝练,没有丝毫溃散。他再凝神,神识与灵力交融,朝着远处的海面轻轻一引——
海面下,一条半尺长的鱼,竟被无形的力量托着,缓缓跃出水面,又轻轻落下,没有丝毫损伤。这不是强行的操控,而是对灵力与神识的精准掌控,是金丹圆满后,对地法则初步感悟的体现。
赵南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洞窟外的阳光正好,透过透气孔洒在他身上,暖融融的。他知道,自己离元婴境界,只有一步之遥了。这一步,不再是修为上的跨越,而是心境与法则的突破——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收拾好老郑头送来的鱼干和杂粮饼,把石头送的海螺心翼翼地放进布囊里。走出洞窟,海风迎面吹来,带着海的咸湿气息,却再也吹不散他心中的平和。
望潮村的方向,炊烟袅袅,隐约能听到孩子们的笑声。赵南望着那个方向,嘴角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这段凡尘岁月,是他修仙路上最珍贵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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