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在韦葆初步规划好行动路线,准备开始更精细的信息搜集时,意外先一步找上了门。
那是在他们从太白楼回来的第二下午。茅十八闲不住,又溜达到客栈附近的地头打听消息,韦葆则留在房中,继续完善他脑中的京城模型,试图从已知的碎片信息中推导出更多潜在的联系。
突然,房门被猛地撞开,茅十八脸色苍白,带着一身狼狈冲了进来,反手迅速插上门栓,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不……不好了!韦兄弟!”茅十澳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被……被认出来了!”
韦葆立刻放下手中的炭笔,眼神锐利地看向他:“冷静。清楚,被谁认出?在何处?对方有几人?是否跟踪?”
他连珠炮似的提问,语气冷静得不像个少年,瞬间让惊慌的茅十八找到了一丝主心骨。
茅十八咽了口唾沫,快速道:“是……是刑部的两个老鹰爪!当年老子在沧州犯事,他们追捕过老子,认得我这把刀和脸上的疤!就在前面街口的茶摊,差点撞个正着!幸亏我反应快,钻了胡同绕回来的!他们肯定在附近搜!”
风险评估:威胁等级高。身份暴露,位置可能暴露,追捕者专业(刑部官差),且动机明确(缉拿要犯)。
韦葆的大脑飞速运转,瞬间排除了多个选项:硬拼?敌众我寡,实力不明,风险极高。原地躲藏?客栈已成危险区域,搜捕很快就会到来。立刻出城?城门盘查严格,茅十澳相貌特征明显,等于自投罗网。
“不能留在这里,也不能直接出城。”韦葆站起身,语气果断,“我们需要一个临时的、官差不敢轻易搜查的避难所。”
“哪里?”茅十八急切地问。
韦葆的目光投向窗外,脑海中浮现出这几日观察到的京城布局图。权贵区,官员府邸密集,守卫森严,寻常官差没有确凿证据或上官手令,不敢轻易闯入。
“找一座足够大、足够显赫的府邸,暂时躲避。”韦葆快速道,“跟我来!”
他没有时间详细解释,拉起还有些发懵的茅十八就往外走。他没有走客栈正门,而是带着茅十八从后院一处堆放杂物的角落,敏捷地翻过了并不算太高的院墙,落入了一条僻静的后巷。
“这边!”韦葆根据脑中记忆的方位,选择了一条远离主干道、通往西城权贵区域的巷。他跑得不快,但路线选择极其刁钻,专挑人少、岔路多的狭窄巷道,并且时刻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身后远处传来官差的呼喝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正在分头搜查附近的客栈和民居。
茅十澳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汗。他武功不弱,但这种被官方力量追捕的紧张感,与江湖仇杀截然不同。
韦葆却异常冷静,他一边跑,一边如同精密的导航仪,不断调整着方向。他的耳朵捕捉着远处的声音,眼睛扫视着周围的建筑特征和路牌(如果有的话),大脑则在飞速计算着最优路径和风险概率。
“前面右转,那一片多是官员府邸。”韦葆低声道。
两人拐过街角,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街道宽阔整洁了许多,两旁是高高的院墙和气势恢宏的府门,石狮子肃立,偶尔有穿着体面的仆役或轿子经过,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威压。
官差的呼喝声似乎被隔绝在了身后那片嘈杂的市井区域,这里显得安静而肃穆。
“这里……官差应该不敢乱来吧?”茅十八稍稍松了口气,但看着那些森严的府门,又有些忐忑,“可咱们怎么进去?哪一家?”
韦葆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一座座府邸门前的匾额和标识。有的写着“李府”、“张府”,有的则挂着更显赫的官职头衔。
他的大脑在过滤信息。需要找一座足够大、内部结构可能复杂便于躲藏,且近期可能防卫并非铁板一块的府邸。太大、守卫太严的如王府,难以潜入;太则躲藏空间有限。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前方一座府邸吸引了。府邸规模不,朱漆大门略显陈旧,门上的铜环似乎也少了些光泽。最关键的是,府门一侧的墙角,似乎有新近修补过的痕迹,而且门口的守卫……不见踪影?只有两个看起来有些懒散的厮靠在门房里打盹。
这很不寻常。这等规模的府邸,即便主人不在,基本的门禁和守卫也应樱
“有异常。”韦葆低语,“要么府中空虚,要么出了什么变故,守备松懈。”
他注意到府门上方悬挂的匾额,上面是两个鎏金大字:“索府”。旁边还有一行字,似乎是官职。韦葆迅速调动记忆,酒楼里似乎有人隐约提过,某个姓索的大学士近来好像卷入了什么麻烦,府里不太平。
“就这里。”韦葆当机立断。府邸规格够高,足以震慑普通官差;守备松懈,便于潜入;内部可能因变故存在管理漏洞,提供了躲藏和观察的机会。
“怎么进?”茅十八看着那高墙,有些犯难。翻墙对他不是问题,但带着韦葆,而且是在这光化日之下……
韦葆没有回答,而是沿着府邸的外墙快速移动,寻找着可能的突破口。很快,他发现在府邸侧面,有一扇不起眼的角门,似乎是供仆役出入的,此刻虚掩着一条缝,里面静悄悄的。
“机会。”韦葆示意茅十八。
茅十八会意,上前轻轻推开角门,两人闪身而入,迅速将门掩上。
门内是一条狭窄的甬道,堆放着一些杂物,通向府邸的深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福
“心点,跟着我。”韦葆压低声音,他的感官提升到极致,如同潜入敌区的特种兵,开始评估内部环境。建筑布局、人员动向、声音来源……一切信息都被他迅速采集分析。
他们沿着甬道心翼翼地向内摸索,避开偶尔走过的、行色匆匆且面带忧色的仆役。府内的气氛果然诡异,完全没有高门大户应有的井然有序,反而透着一股人心惶惶的不安。
“这府里果然不对劲。”茅十八也感觉到了,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韦葆没有回应,他的注意力被前方一座独立的院吸引了。那院位置偏僻,院门紧闭,但隐约能闻到更浓的药味传来,而且周围几乎看不到其他仆役。
“那里可能相对安全。”韦葆判断。独立院落意味着人员往来少,药味可能意味着里面有病人,需要安静,正好可以作为暂时的藏身之所。
他示意茅十八跟上,两人悄无声息地靠近那座院。院墙不高,茅十八轻松地先翻了过去,确认院内无人后,再将韦葆拉了进去。
院里只有几间厢房,同样静悄悄的,只有最里面一间屋子门窗紧闭,药味正是从那里传出。
就在两人稍微松了口气,准备找个空厢房暂时躲藏时,那间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推开了。
一个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穿着深色太监服色的老者,拄着一根拐杖,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他的眼神浑浊,却带着一种毒蛇般的阴冷,缓缓扫过院落,最终定格在刚刚落地、还没来得及完全隐藏身形的韦葆和茅十八身上。
空气瞬间凝固。
茅十八浑身肌肉绷紧,手已经按在炼柄上。
韦葆的心也是猛地一沉,但强大的理性让他迅速压制住了惊慌。他快速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太监,大脑疯狂运转。
老太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用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看着他们,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发出沙哑而缓慢的声音:
“哪里来的崽子……敢闯海公公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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