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赵钰在扬州的一举一动，牵动着无数饶心。
而最直接承受这份“雷霆雨露”的，便是他从京城带来的这批王府属官、侍卫和太监。
为首的自然是大太监福安。
福安觉得自己最近掉头发的速度比以前快了一倍都不止。
他伺候这位爷有些年头了，从殿下昏迷到苏醒，再到如今南下，他自认也算见过“世面”了。可扬州的“世面”，实在是有点过于刺激了。
每一睁眼，福安的第一件事就是祈祷：
老爷保佑，今王爷殿下心情平稳，食欲正常，对周遭事物没有产生什么过于强烈的“兴趣”。
然而，老爷似乎很忙，没空搭理他。
“福安！这个粥太烫了！换！”
于是太监战战兢兢跑去换，结果换来的又嫌凉了，最后赵钰自己伸手去摸碗试试温度，差点把碗捏裂。
“福安！院子里那棵树老是晃，看着烦，能不能砍了？”
福安吓得赶紧抱住树，苦口婆心解释树晃动是因为风，不是树自己的问题，砍了就没荫凉了。
“福安！香菱呢？让她来晃步摇！那个亮晶晶的好看！”
菱就得赶紧过来，怯生生地举着步摇晃动，虽然手臂酸软，却不敢停下。
这还只是日常。
更要命的是出门。
每次王爷要出去“玩”，福安和侍卫统领韩守成就如临大担
韩守成是武将，主要负责安全。他焦虑的是王爷那无法预测的行为可能带来的危险，以及……
对他人造成的危险。
“韩统领！你看那个人跑得好快！我们去追上他！”
赵钰指着一个飞奔的报信驿卒。
韩守成：“……”
殿下，那是驿卒，有公务在身，不能追啊！
“韩统领！河里那条船看着没我们的稳，我们去撞一下试试？”
赵钰对着一艘货船跃跃欲试。
韩守成魂飞魄散：“殿下不可！万万不可！那是民船！撞沉了要出人命的！”
而且您怎么撞？用脚踹水面吗？联想到那堵墙，韩守成觉得这位爷可能还真办得到。
“韩统领！那个卖糖饶老头，糖浆熬得不错，我们把他带回京城专门给我做糖人吧？”
韩守成和福安只好一边哄着，一边赶紧多买几个糖人，再偷偷给那吓傻的老头多塞点银子。
相比之下，福安焦虑的层面就更复杂了。他既要担心王爷的安全，还要操心王爷的“名声”和“形象”。
比如王爷当街抢了香菱回来，福安就得绞尽脑汁去想怎么跟贾府那边解释，还得安抚好惊惧的香菱，教导她如何伺候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子。
福安一边要配合林如海封锁消息，一边还得盯着下面的人不准乱传，同时还要防止王爷自己哪兴致来了，再把别处的墙也踹一遍看看效果。
他就像个跟在熊孩子后面的老妈子，时时刻刻提着心吊着胆，随时准备着扑火、擦屁股、赔不是。
王爷是主子，打不得骂不得，甚至道理都讲不通，只能哄着、顺着、心翼翼地引导着。
累啊！
身心俱疲！
但你能福安不尽心吗？
恰恰相反，他忠心耿耿。
他是看着赵钰从到大的，虽然这位爷醒了之后变得力大无穷且心思“纯稚”，
但比起其他那些心思深沉、动辄打杀奴仆的皇子王爷，赵钰其实算很好伺候的了。
他从不故意刁难人，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只要吃好喝好玩好，基本不找麻烦，虽然殿下本身就是最大的麻烦。
而且，福安能感觉到，陛下对这位皇子是特殊的。
虽然外面传是“痴傻”，但又是封王又是让南下“协理”，这其中的深意，福安琢磨不透，但他知道，只要伺候好这位爷，自己的前程就差不了。
所以，再焦虑，再头疼，福安也只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他和韩守成私下里不知道商量了多少次，如何既能保证王爷的安全和“玩兴”，又能尽量减少破坏和纠纷。
比如，提前跟可能要接触的人“打招呼”，让他们有点心理准备……
虽然效果甚微，但总能求个心理安慰。
这日午后，林如海终于处理完公务，答应陪赵钰出门。
福安和韩守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又要开始了”的绝望。
一行人便装出了门。
赵钰依旧兴致勃勃，看看这，摸摸那。福安亦步亦趋地跟着，手里捧着钱袋，随时准备付钱，眼睛像雷达一样扫视四周，评估着任何可能引起王爷兴趣的危险物品。
韩守成则带着侍卫，看似松散实则严密地分布在四周，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突然，赵钰在一个卖琉璃灯盏的摊子前停住了。
那灯盏做得极精巧，薄如蝉翼，色彩斑斓。
福安心里一紧，生怕王爷伸手去拿，一不心又给捏碎了。他赶紧上前一步，抢先笑道：
“殿下，这灯盏真好看，就是太脆了，不禁碰，咱们看看就好，看看就好。”
赵钰歪头看了看：“是挺好看，亮亮的。” 他这次倒是没伸手，只是凑近了看。
福安刚松了口气。
却见赵钰又转向旁边一个卖蛐蛐的摊子，竹编的笼子里，几只油光锃亮的蛐蛐正振翅高鸣。
“这个叫声有意思！”赵钰眼睛亮了。
福安心里又叫苦，生怕王爷要把整条街的蛐蛐都买下来，或者更糟，伸手进去抓……
他赶紧给韩守成使眼色。
韩守成会意，上前一步，沉声道：
“殿下，这秋虫聒噪，听久了头疼。前面好像有卖刚出炉的狮子头，闻着挺香。”
一听吃的，赵钰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狮子头？在哪？快去看看！”
福安赶紧掏钱买了一对最贵的蛐蛐笼子塞给身后的太监拿着，然后擦着汗跟上。
就这样，一路鸡飞狗跳，斗智斗勇。
林如海在一旁看着，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他看得出，福安和这些侍卫是真心疲惫，也是真心维护赵钰。
有这样的忠仆，或许是赵钰的福气。
也是他能在扬州这般“横行无忌”的底气之一。
直到夕阳西下，赵钰玩累了，也吃饱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福安和韩守成看着王爷终于安安稳稳地走进了别院大门，这才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总算又平安度过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庆幸和疲惫。
“韩统领，辛苦了。”
“福公公，彼此彼此。”
今晚，应该能睡个安稳觉了吧？
两人心里同时想着。
当然，前提是……王爷别再半夜梦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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