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霓虹在酒杯里碎成流动的代码，白言澈眯着眼，看包厢里有些扭曲变形的笑脸。
人们彼此之间碰杯声响，像极了代码的报错音。
“澈哥，以后可就是白总监了！” 同事张把酒杯怼到他唇边，油光满面的脸上写满谄媚。
“从首席架构师到技术总监，您这可是咱们组的活体晋升指南啊！”
白言澈扯了扯嘴角，喉结滚动咽下酸涩的酒液。
十年，从刚入职的后端开发到现在的技术总监，从青葱少年熬成发际线高危人群，终于用半头秀发换来了这个镶金边的“白总监”称号。
他想起白交接代码库时，新来的实习生敬畏的眼神……他们哪里知道，这双敲出百万行代码的手，即将在无休止的ppt和扯皮会议里慢慢氧化。
“澈哥这波属于是上岸成功！” 产品经理老王拍着他肩膀，唾沫星子飞溅，“以后记得给兄弟们多批点加班费跟休假啊！”
哄笑声中，白言澈恍惚看见无数个自己，凌晨三点调试bug时屏幕的冷光，被产品需求反复摩擦时用坏的一个又一个机械键盘，还有工位上那盆仙人掌……入职时买的，上周终于枯成了标本。
他举杯碰向虚空：“敬福报。”
回家的路上他有些晃晃悠悠的，因为离家近且为了向众人展示自己真的没醉，白言澈毅然决定走着回家。
路上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自己的富二代发张哲。因为有时不能亲自来庆祝自己的升职，所以只能打电话来庆祝。
久违的和哲哥嬉笑怒骂了几句后挂掉电话，白言澈看向四周。
几个在一起玩闹的孩子，夜晚在一起乘凉打扑磕的大爷们，烧烤摊上痛快的喝扎啤的青年们。
这些足可以支撑起一个盛夏的傍晚，可与自己无关。白言澈心想，也许这就是林语堂先生所的孤独吧。
回到家门口，自家对门的门却是先打开了，出来一个身材矮但长相极其精致的女人。
这是自己的青梅安幼柠，和自己一样一直没有结婚。
话自己没有结婚是因为被渣女骗过之后变得有些矫情，不愿往这方面使劲，阿柠又是为了什么呢？
此时的中年萝莉皱着有些皱纹的眉头，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阿澈，没喝多吧……”
白言澈咧嘴对她笑了笑，伸出大拇指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再喝两轮也没事。”
安幼柠确认他确实没大事之后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喝喝喝，喝死还得我给你收尸。”随后便关上了门。
对于阿柠的言辞白言澈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他和哲哥还有阿柠是从到大的青梅竹马。
哲哥有些沉闷但很重感情，阿柠舌头虽然毒了一点，但其实彼此之间的关系还是十分亲密的。
钥匙在锁孔里卡了三秒才转动成功。
玄关感应灯亮起的瞬间，白言澈发现上午上班时还满地狼藉的房间此刻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显示器还停留在上午上班时最后查找资料的界面。
“死丫头，嘴上这么不饶人不还是来给我收拾房间了？”阿澈突然对有阿柠这个青梅感觉很幸运了。
他习惯性摸向桌子上的烟盒，却只在烟盒里找到一张字条：“哼哼，阿澈升官发财也不要忘了戒焦油呀”。
很显然，阿柠善意的恶作剧成功了……
“草。” 这个单音节在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里撞出回音。
烟盒在垃圾桶底朝他翻白眼，像极了昨被他驳回的菜鸟程序员提交的NG代码。
夜风裹挟着烧烤摊的烟火气扑进楼道。
白言澈趿拉着人字拖下楼，血管里残留的酒精让台阶扭曲成波浪线。
他想起大学时和发张哲一起喝啤酒的夏夜，想起青梅安幼柠总在烟味飘来时皱起的鼻子。
十年光阴压缩成硬盘碎片，在酒精浸泡的神经元里随机读取。
便利店柜台的冷光里，他对着琳琅满目的烟盒陷入选择困难症。
“来包白将……” 酒精让白言澈的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齿轮。
收银妹扫过他稀疏的头顶：“程序员吧？我们新上了防脱洗发水……”
“这收银妹真不会话。”白言澈在心中暗暗吐槽“看破不破好不好”。
正想着，他还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只是头发有些稀疏，发际线并不高。
梧桐叶的影子在路灯下织成斑驳的网。白言澈叼着新点的烟，火星在风里明明灭灭。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部门群的99+消息。最新一条是老王@全体成员：“紧急需求！明早九点前输出可行性方案！”
这条消息吓得白言澈被酒精摩擦过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一点，但转念一想自己已经升职并交接完工作了，紧不紧急的自己也不用太着急了。
他嗤笑着把手机塞回口袋，尼古丁混着晚风灌进肺里。
抬头时，月亮正悬在写字楼玻璃幕墙的夹角，像被两个进程争抢的死锁资源。
这个瞬间他突然理解了安幼柠总念叨的“生活需要仪式副……比如现在，他决定认真观赏这片污染严重的夜空。
然后他看见了光。
不是debug时灵光乍现的颅内闪光，是两道刺破夜色的巨型光柱。有庞然大物撕开晚风呼啸而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像极了SSd硬盘崩溃前的悲鸣。
“我……” 思维刚加载出第一个字节，身体已腾空飞起。
散落的烟盒在空中划出优雅抛物线，烟丝如星屑四溅。
在意识断片的0.01秒前，他居然想起件无关紧要的事：张哲送的生日礼物，那盆罗汉松，今又忘了浇水。
在意识模糊之中，白言澈听到了许多熟悉的声音。
“儿啊，你可别吓唬妈，你走了妈可咋办啊。”这是自己母上的声音。
“阿澈！醒醒！妈的，我不管花多少钱，我只有一个要求，让我兄弟醒过来！”这是自己的富二代发张哲的声音。
最后他还听见了自己的萝莉青梅安幼柠的声音。阿柠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可依旧如往日那般好听。但是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已经听不见阿柠她具体了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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