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研讨会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头，表面的涟漪散去，湖底涌动的暗流却愈发汹涌。周博士在台上那短暂的迟疑和闪烁其词，如同一个精确的坐标，被余年牢牢锁定。
“周博士是关键。”回到社区中心办公室，余年对林晓和老周明确指示，“他不仅了解‘青鸾’项目的技术真相，很可能也清楚‘未来生态’在整个链条中的角色。他是楚啸网络中的一个技术节点，但看起来，他并非铁板一块。”
“他看起来压力很大，”林晓回忆着周博士当时细微的表情，“回答问题的时候，手指一直在无意识地捻着衣角。”
“压力和内疚，往往是突破的最好缺口。”余年沉吟道，“老周，能查到周博士更详细的个人信息吗？家庭住址、家庭成员、兴趣爱好、常去的地方，尤其是……他是否有任何经济上的困境，或者家庭方面的软肋？”
“已经在做了。”老周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伴随着快速敲击键盘的哒哒声，“周博士住在城西的‘学府苑’区，一个典型的知识分子聚集地。妻子是中学老师，儿子在国外读大学。表面看家庭和睦，经济状况中等偏上。但是……”
老周顿了顿，放出一组数据：“我调取了他近三年的信用卡和部分银行流水。发现有几笔数额不的、去向不明的资金转出，收款方是几个不同的个人账户，经过初步核实，与已知的博彩网站地下洗钱通道有关联。此外，他妻子名下那家收取‘未来生态’关联公司‘技术服务费’的咨询公司，近一年也有多笔异常的大额支出，用途不明。”
赌博？余年眼神一凝。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潜在弱点。一个有着不良嗜好，尤其是可能陷入债务危机的首席科学家，在巨大的利益诱惑和压力下，会做出什么，可想而知。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会被楚啸的网络捆绑得如此之深。
“这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余年立刻意识到，“但直接接触风险太大，很容易被吴或者楚啸的人察觉。”
他思考片刻，有了一个计划。
“林晓，你以社区法律服务中心的名义，联系‘学府苑’所在的街道办，就是为了筹备一个针对高级知识分子的‘防范金融与法律风险’的公益讲座，希望获取一些建议，并‘随机’邀请几位像周博士这样的专家作为潜在听众代表进行前期调眩创造一个合情合理、不引人注目的接触机会。”
“明白，我这就去办。”林晓心领神会。
“老周，”余年继续部署，“持续深度监控周博士的所有通讯，特别是非工作时段。重点排查他是否通过其他隐秘渠道与境外（尤其是曼谷方面）联系，或者与一些非正常的资金拆借方有往来。同时，想办法拿到他更详细的赌博记录和债务情况，越具体越好。”
“难度不，但可以尝试从那些地下钱庄的边缘系统入手。”老周回应。
就在余年紧锣密鼓地布局时，苏晴那边也有了新的发现。她通过媒体圈的关系，找到了一位曾经报道过“绿源再生”就是那五家失败公司之一的财经记者。据那位记者回忆，“绿源再生”在清算前半年，也曾举办过一场类似的技术发布会，当时站台的首席科学家，虽然名字不同，但描述的技术路线和展现出的“自信”，与周博士如出一辙。
“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苏晴在电话里，“同样的过度承诺，同样的回避关键数据，同样的在发布会后迅速推进融资。我感觉，楚啸手下有一个固定的‘技术包装’团队，甚至可能有一批像周博士这样，被拿住把柄或者被利益驱使的‘专家’，在不同的项目中轮换出场。”
这个发现，印证了余年的猜测。“青鸾”项目并非孤例，而是楚啸资本运作流水线上的一个标准化产品。
“我明白了。”余年沉声道，“这意味着，即便我们扳倒了‘青鸾’，他们很快就能换个壳子，推出‘红鸾’、‘白鸾’。除非我们能摧毁这条流水线，或者，揪出那个控制流水线的人。”
“你打算从周博士入手？”苏晴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他很可能是深陷其中的人，让他反水，难度和风险都很大。”
“我知道。”余年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但他是目前我们能接触到的最核心的环节。他是‘画皮’的绘制者之一，也是最清楚‘画皮’之下是什么的人。只要找到合适的杠杆，就有机会。”
几后，林晓那边有了进展。她通过街道办，以公益讲座调研的名义，“偶遇”了周末在区散步的周博士。短暂的交流中，林晓敏锐地察觉到，当提到“个人财务安全”和“法律风险防范”时，周博士的眼神有明显的躲闪和不安，甚至匆匆结束了谈话。
“他非常敏福”林晓汇报，“而且，他似乎很警惕周围的环境，谈话时不停四处张望。”
这更加深了余年的判断——周博士正处于极大的压力和恐惧之郑
也就在同一，老周截获了一段经过加密、但被成功破解部分内容的网络通讯。是周博士通过一个匿名社交软件，与一个疑似地下钱庄催收人员的对话片段。内容涉及一笔即将到期的、利息高得离谱的债务，对方措辞严厉，带着明确的威胁。
周博士的防线，正在从内部崩塌。
余年知道，时机正在接近。他需要一场“意外”的、看似与所有势力无关的相遇，需要一个能让周博士在走投无路时，看到一丝微弱光亮的契机。
他就像一个有经验的猎手，已经布好了陷阱，耐心地等待着猎物在自身的恐慌和外部压力下，一步步走向那个唯一可能生还的方向。
而这场围绕“青鸾”项目的无声惊雷，或许将在某个不经意的角落，轰然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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