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夜宴,设在雕梁画栋、灯火通明的太极殿内。
琉璃灯盏折射出璀璨光芒,映照着金碧辉煌的殿宇。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身着华服的宫娥穿梭其间,一派盛世华章、君臣同乐的景象。
云芷坐于女眷席次,位置颇为靠前,与几位郡王妃、一品诰命夫人相邻。
她今日穿着一袭湖水绿色的宫装长裙,衣料是江南进贡的软烟罗,清雅而不失庄重,发间只簪一支通体碧绿的玲珑玉簪,简约大气,却更衬得她气质出尘。
皇帝与皇后端坐于龙凤呈祥的高台主位之上,太子因禁足未曾出席,三皇子萧煜坐于皇子席首,面带惯有的温和笑容,与身旁的官员谈笑风生,仿佛日前被陛下斥责之事从未发生。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烈起来。就在这时,殿门外内侍高声宣唱:“南蜀国乌木法师到——!”
殿内众饶目光瞬间齐聚殿门。
只见一名身材枯瘦、披着暗红色斗篷的老者缓步走入殿中,他的面容大部分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下,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他行至御前,以右手抚胸,行了一个南蜀礼节,声音沙哑如同砂石摩擦:“南蜀乌木,参见宸皇帝陛下。”
皇帝抬手,语气平和:“法师远道而来,不必多礼。赐座。”
乌木谢恩,在宫人引导下落座。他的目光似无意般扫过女眷席次,在云芷的方向微微停顿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冰冷弧度。
此时,宫女们正端着酒壶,为各席宾客斟酒,所斟的正是那“玉髓春”。
轮到云芷这一席时,负责斟酒的正是彩屏。
她垂着头,心翼翼地为云芷面前的夜光杯斟满琥珀色的酒液,握着酒壶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
云芷端坐不动,仿佛浑然未觉。
邻座的安郡王妃笑着转过头来,道:“芷安郡主,听闻这‘玉髓春’乃是今年贡酒中的极品,平日里难得一品。今日托陛下洪福,你我可是有口福了。”
云芷回以浅笑:“王妃的是,确是难得一见的佳酿。”
她伸出纤纤玉手,端起那杯酒,指尖在冰凉滑腻的杯壁上轻轻摩挲着,却并未立即饮用。
高台之上,皇帝举起酒杯,朗声对殿内百官道:“今日盛宴,君臣同乐。愿我宸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罢,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愿宸国泰民安!”百官齐声附和,纷纷举杯。
云芷亦将酒杯送至唇边,然而,就在那琥珀色的酒液即将沾湿樱唇的刹那,她的动作忽的一顿,鼻翼微动,随即迅速放下酒杯,起身离席,行至御前中央,躬身一礼,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陛下,臣女有要事禀奏!”
原本喧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带着惊疑与好奇,聚焦在这位骤然出声的芷安郡主身上。
皇帝放下酒杯,眉头微挑,带着一丝不悦:“郡主有何事,需在此刻禀奏?”
云芷目光平静地扫过面色瞬间绷紧的彩屏,最终落在那坛已经开封的“玉髓春”上,朗声道:“回陛下,臣女方才察觉,此酒之中,被人下了南疆秘药——‘幻心散’!”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窃窃私语之声如同潮水般在大殿中蔓延开来。
三皇子萧煜面色骤然一变,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但他随即强自镇定下来,恢复了常态。而坐在宾客席上的乌木法师,兜帽下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鹰隼。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带着威严:“郡主,宫宴之上,妄言欺君,可是重罪!你可有证据?”
“臣女愿以性命担保!”
云芷昂首,毫无惧色,目光清澈而坚定,“‘幻心散’无色无味,银针试毒亦不能测,但臣女自幼研习医毒之术,嗅觉异于常人,方才宫女斟酒时,闻到一丝极淡的草木腥气,正是此药刚接触空气时特有的征兆。
此药服下后,会令人心神恍惚,言行失控,产生幻觉。若陛下与满朝文武饮下此酒,在御前失仪,乃至酿成不可挽回的大祸,后果不堪设想!”
皇后适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分量:“陛下,郡主医术高超,此前德妃头风、南蜀毒酒,皆赖其力方得解决。此事关系国体与陛下及众臣安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皇帝眸光锐利如电,缓缓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尚食局管事太监与面色惨白、抖如筛糠的彩屏身上:“将酒封存,即刻传当值太医验看!相关热,全部给朕拿下!”
殿外侍卫应声而入,动作迅捷。彩屏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瘫倒在地。
太医匆匆而至,取出银针、试毒石等物,仔细查验那坛“玉髓春”,又倒出少许反复观察嗅闻,最终面带难色地回禀:
“陛下,此酒……色泽、气味皆属正常,银针与试毒石亦未变色,微臣……微臣并未验出有毒。”
萧煜趁机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质疑:“父皇,芷安郡主是否太过敏感了些?或许只是这酒香独特,与寻常佳酿略有不同……”
“陛下!”云芷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她面向皇帝,不卑不亢,“‘幻心散’并非凡毒,寻常验毒之法自然无效。臣女有一法可立证清白——取活物试之,立见分晓!”
皇帝准奏。内侍很快抱来一只御养的、毛色雪白的波斯猫。云芷取来另一个干净酒杯,倒入少量“玉髓春”,亲自掰开猫嘴,将酒液缓缓灌入。
不过片刻功夫,那原本温顺可爱的猫儿便开始眼神涣散,步履蹒跚,对着空无一物的地面和空气胡乱抓挠,发出凄厉的叫声,状若癫狂!
事实俱在,铁证如山!满场顿时一片哗然,众臣面露惊骇之色。
皇帝勃然大怒,猛地一拍龙案,霍然起身:“是谁!是谁如此大胆包,竟敢在宫宴之上,对朕与百官下毒?!”
彩屏早已吓破哩,涕泪交流,磕头如捣蒜,额头瞬间一片青紫: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是……是三皇子府的禄子让奴婢做的!
他给了奴婢一包药粉,混入酒中神不知鬼不觉,事成之后许奴婢黄金百两,并设法放奴婢出宫与家人团聚!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求陛下开恩啊!”
萧煜猛地站起身,厉声喝道:“贱婢!休得血口喷人!本王何时指使过你?!”
云芷却不看他,转而面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乌木法师,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法师阁下,这‘幻心散’乃南疆秘药,宸境内极为罕见。不知法师……可曾见过?”
乌木法师在众饶注视下沉默了片刻,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此药……确是我南疆之物。”
云芷步步紧逼,目光如炬:“那法师可知,是何人将此法传入宸,又用于这宫宴之上,意图谋害我朝君臣?”
所有的目光都在乌木法师与三皇子萧煜之间来回扫视,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萧煜额角已渗出细密的冷汗,却仍强作镇定:“郡主此言何意?莫非是怀疑本王与南蜀勾结,谋害父皇与朝廷重臣?”
“殿下何必心急。”云芷淡淡一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臣女只是好奇,这‘幻心散’炼制极为不易,非寻常人可得。
能拿到此药,并能准确下在贡酒之中,且买通宫中之人……若非在宫中势力盘根错节,便是位高权重者方能办到。”
她话音一顿,转向面色铁青的皇帝,深深一礼,“陛下,下毒之事,彩屏已指认三皇子府内侍。
但幕后主使是否另有其人,其目的为何,还需彻查。
毕竟……此计若成,受损的不仅是臣女一人清誉,更是宸国体与陛下威!”
皇帝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目光在三皇子与太子空着的座位上流转,最终,他强压怒火,厉声下令:
“将彩屏、禄子即刻押入牢,严加审讯!三皇子萧煜,禁足府中,无朕诏令,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南蜀使团即日起居于四方馆,不得随意走动,听候发落!”
他的目光落在云芷身上,复杂难辨,“芷安郡主今日护驾有功,赐东海明珠一斛,锦缎百匹。”
“谢陛下恩典。”
云芷恭敬谢恩,垂眸瞬间,眼底寒光一闪而逝——皇帝此举,仍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禁足三皇子,不过是暂避风头;未动太子分毫,更是权衡之术。
他终究……不愿彻底打破朝堂的平衡。
这场原本喜庆的宫宴,最终在不欢而散的气氛中草草收场。
云芷出宫时,夜色已深,凉意沁人。
马车辘辘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翠儿犹自后怕地拍着胸口:
“姐,您今日太冒险了!若是那猫儿没有反应,您岂不是要落个欺君之罪?”
云芷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坚定:
“‘幻心散’的药性我深知肚明,绝不会错。”她忽的睁开眼,撩开车帘一角,望向那巍峨森严的宫墙剪影,“只是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陛下还是选择了维稳。”
回到芷兰苑,令她意外的是,萧绝竟等在院中的石桌旁。
月色如水,倾泻在他挺拔的身姿上,勾勒出清冷的轮廓。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眸光温润地看向她:“今日宴上的事,我都知道了。”
他走近,将一件柔软的薄绒披风轻轻搭在她略显单薄的肩上,“做得很好。”
云芷抬头,望进他深邃如古井的眼眸:“陛下并未深究到底,你……不觉得失望吗?”
萧绝执起她微凉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之中,声音低沉而平稳:
“棋局才至中盘,何必急于一时?
他们既然已经出手,便不会只有这一眨接下来,只会更加激烈。我们……静观其变,拭目以待便是。”
他话语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云芷心下一暖,反手轻轻握紧了他的指尖。
就在这时,夜空中忽有一颗异常明亮的流星划过,拖曳着长长的光尾。
与此同时,她神魂深处那片沉寂的凰玉,毫无预兆地骤然发烫,那灼热的程度,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喜欢凤逆九霄:神医毒妃霸凌天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凤逆九霄:神医毒妃霸凌天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