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接连下了三日，终于在一个清晨放了晴。阳光照在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屋檐下的冰溜子开始滴滴答答化水，街上的积雪被踩成了灰黑的泥浆。
“总算晴了！”赵四一边扫雪一边吆喝，“再下几，咱这铺子非得让雪埋了不可！”
周寡妇忙着把受潮的笸箩搬出来晾晒：“快把这些家什拾掇拾掇，都要长霉了。”
桂枝跟着帮忙，脸冻得通红：“周婶，俺看今儿个得做些热乎的，街坊们都馋了吧？”
果然，日头升高后，街上的人渐渐多了。憋了几日的街坊们纷纷出门透气，路过铺子都要买点吃的。
王婆第一个挎着篮子来了：“可算晴了！给俺来两个热饼子，要刚出锅的！”
布庄老板娘要了碗芝麻糊：“这几日冷得够呛，喝点热的暖暖。”
连药铺学徒都跑来买薄荷糖：“俺师傅这几日病人多，提提神！”
铺子里很快热闹起来。周寡妇和桂枝忙活着现烤饼子，赵四招呼客人，孙铁柱补货，大牛帮着收拾。李二狗则里外照应着，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晌午时分，张记茶楼的伙计来取货，还带来个好消息：“掌柜的了，明儿起点心照常送，还要加量！这几日下雪，喝茶的人反而多了！”
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周寡妇喜得直抹眼角：“好好好！俺们保准做得足足的！”
下午，郑老爹拄着拐来了，后头还跟着个穿官服的人。
“二狗啊，这是县衙钱粮师爷跟前的刘书办。”郑老爹介绍道，“来问问咱家山货饼的事。”
那书办四十上下模样，面容清瘦，话却和气：“听你家的山货饼实惠又好吃？县衙想订些给差役们当干粮。”
李二狗忙将人让进屋里，吩咐上茶点心。
书办尝了山货饼，点点头：“确实不错。这样，先订二百个，明日就要，可能备齐？”
周寡妇赶紧应道：“能！一定能！”
送走书办，赵四乐得直蹦高：“县衙的买卖！这下可稳当了！”
李二狗却冷静道：“越是大事越要谨慎。周婶，您亲自把关，用料都要最好的。”
接下来的半，铺子里忙得脚不沾地。和面、调馅、烤饼，每个环节都一丝不苟。新来的石家老二也来帮忙，伙子手脚麻利，学得很快。
傍晚时分，二百个山货饼准时出炉，个个金黄酥脆，香气扑鼻。书办来验货时十分满意，当场结清货款。
这单生意让铺子缓过气来。丫算账时眉开眼笑：“哥！今日挣的钱够买半个月的煤了！”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两，赵四去粮店买黍米，回来时脸色不好看。
“粮价又涨了！”他气呼呼地，“刘记那老子在囤粮，市面上好黍米都让他收走了！”
孙铁柱检查了下库存：“咱的黍米还能撑十来。”
周寡妇发愁：“那咋办？总不能断货吧？”
李二狗沉吟片刻：“咱多用地瓜、山药这些顶一顶。后沟村的山货也该送来了。”
正着，石虎顶着风雪来了，脸色却不太好看。
“李东家，出事了！”伙子喘着大气，“刘记派人去后沟村，要高价收山货，好些人家动心了！”
这话如同晴霹雳。山货是河李记的命根子，要是断了来源，麻烦就大了。
赵四急得跳脚：“忘恩负义！咱平日待他们不满啊！”
孙铁柱闷声道：“价高者得，怨不得他们。”
李二狗稳住心神：“虎，你爹咋？”
石虎道：“俺爹压着没答应，但怕是压不住几...”
当夜，李二狗召集大家商量对策。
周寡妇先开口：“咱也提价？可不能跟着刘记哄抬价钱啊！”
赵四嚷嚷：“俺去找他们理论！”
孙铁柱摇头：“不如签长约，稳住房源。”
李二狗思忖良久，最后：“明儿个我亲自去后沟村一趟。”
第二一早，李二狗带着赵四和大牛，拉着一车过冬物资去了后沟村。雪后的山路格外难走，驴车几次陷进雪坑里。
到了村里，果然见刘记的伙计正在挨家挨户游。见李二狗来，村民们都有些躲闪。
石老汉迎出来，面带愧色：“李东家，俺...俺尽力了，可刘记出价太高...”
李二狗拍拍老汉的肩：“石大叔别急，俺不是来怪大家的。”
他把村民们都请到打谷场上，诚恳地：“各位乡亲，刘记出价高，俺理解。但俺想问一句：刘记能高价收一时，能一直收下去吗？等他把俺挤垮了，还会这个价收你们的山货吗？”
村民们沉默不语。
李二狗继续道：“俺河李记虽，但话算话。今日俺把话放这儿：凡是跟俺签长约的，俺按市价加一成收，但有个条件——山货只能卖给俺一家。”
赵四补充道：“俺们还包收！不管丰年歉年，照单全收！”
村民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最后石老汉第一个站出来：“俺信李东家！签！”
有人带头，其他人家也陆续跟上。最终大半村民都签了长约。
回程路上，赵四舒了口气：“总算稳住了！”
大牛却闷声道：“刘记...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没过几，刘记就开始使绊子了。先是县衙的书办来山货饼暂缓订购，后是茶楼的点心销量下滑。
郑老爹悄悄来报信：“刘老五的舅子又活动开了，到处你家点心不干净...”
生意眼看又要下滑，这时却来了个意外转机。
这日午后，一个穿着体面的老先生走进铺子，尝了几样点心后，问：“听你家会做山货点心？”
李二狗忙道：“正是。老先生想要点什么？”
那老先生笑道：“我是邻县五味斋的掌柜。听你家的山货饼好，想来批些卖。”
这可是大主顾！赵四激动得手直抖，周寡妇更是喜出望外。
老先生订了五百个山货饼，还要了其他几样点心的样品，是卖得好再来订。
送走老先生，赵四乐得合不拢嘴：“五味斋！那可是大铺子！”
周寡妇却忧心：“五百个饼子，咱做得过来吗？”
李二狗当即决定：“雇人！石家老二能干，再从他村里找两个手脚麻利的。”
生意一下子又红火起来。虽然刘记还在使绊子，但有了五味斋的订单，铺子总算稳住了阵脚。
雪渐渐化了，路面露出黑土。阳光一比一暖和，树枝上冒出嫩芽。
这日打烊后，李二狗望着晚霞，对大家：“开春后，咱得把铺子后头的棚子搭起来。”
周寡妇点头：“是该扩大了。俺看还能添个烤炉，专门烤饼子。”
赵四兴奋地：“俺去打听打听砖瓦价钱！”
孙铁柱慢悠悠道：“先稳扎稳打。”
丫举着账本跑来：“哥！俺算过了，开春扩铺子的钱够了！”
夕阳西下，铺子里点起油灯。大家围坐在一起吃晚饭，有有笑。
虽然刘记的阴影仍在，但经过这个冬的历练，河李记更加坚韧了。就像雪后的嫩芽，只要挺过寒冬，就会迎来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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