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镇上服劳役的日子苦不堪言。每不亮就要出发，拖着饿得发飘的身子走老远的路，干着最重的体力活，吃着最糙的饭食，晚上再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回来。几下来，李二狗瘦得脱了形，手上的血泡破了又起，最后结成一层厚厚的老茧。
但他硬是咬牙撑住了。每那点工钱粮食，他几乎一粒都舍不得吃，全都带回来和丫分着熬粥。加上他偶尔还能从河边找回点漏网之鱼，兄妹俩竟然勉强维持着没有饿倒。
村里去服劳役的人，有的受不了这个苦，中途放弃了。也有的在工地上病倒了，被抬回来，没多久就咽了气。能像李二狗这样坚持下来的，都是身体底子稍好一点，或者意志特别顽强的。
这下午，在清理一段被泥石流彻底掩埋的官道时，李二狗和另外几个人被分派到稍微偏远一点的段落干活。这里的泥土格外粘稠沉重，挖起来特别费劲。
李二狗一锄头下去，感觉锄头碰到了什么硬物，震得他虎口发麻。他以为是石头，也没在意，费力地把那团粘稠的泥块撬开。
泥块散落，里面露出的不是石头，而是一个破损的麻布袋角，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旁边的人都在埋头苦干，没人注意他。李二狗心里一动，假装继续挖土，用锄头心地把那麻袋完全刨了出来。
袋子不大，但很沉，口子扎得很紧，虽然被水泡过又埋了这么久，但里面的东西似乎没怎么坏。
李二狗的心脏砰砰直跳。他左右瞄了一眼，迅速用脚把麻袋踢到旁边一堆挖出来的乱石后面，然后用泥土稍微掩盖了一下。
干完活收工的时候，他故意落在最后，趁人不注意，飞快地将那个沉甸甸的麻袋塞进自己装工具的破筐里，用几根杂草盖住，然后强作镇定地跟上队伍。
回去的路上，他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既兴奋又害怕。筐里的东西沉甸甸的，像是某种谷物。
好不容易熬到回到村里，已经黑透了。他打发走同路的人，几乎是冲回了自己的窝棚。
“丫！快！把门挡好！”他气喘吁吁地吩咐，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丫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用木棍把破门顶好。
李二狗把破筐拎到窝棚最里面，就着微弱的光亮，颤抖着手解开那个腐朽的麻袋。
袋子里面还有一层防水的油布！打开油布，露出来的竟然是饱满的、黄澄澄的米！
虽然被水汽浸得有点潮湿，但绝对没有霉变！看样子足足有十几斤！
“哥！这是……”丫的眼睛瞬间瞪大了，用手捂住嘴，生怕自己叫出声。
李二狗也激动得不出话，抓起一把米，那饱满的颗粒感让他几乎要落泪。这可是比粟米更好的细粮啊！在现在这个时候，简直是救命的宝贝！
他仔细回想，这段官道以前似乎是连接某个粮仓的路，可能是洪水时被冲垮埋在地下，或者是混乱中谁遗落埋藏的。没想到竟被他误打误撞挖了出来！
“丫，记住！这事谁都不能！打死都不能！”李二狗严肃地叮嘱妹妹。这要是传出去，绝对是杀身之祸。
丫拼命点头，脸吓得发白，但看着那黄澄澄的米，眼睛里又充满了光彩。
有了这袋米，李二狗的心彻底踏实了不少。但他不敢一下子拿出来吃，太扎眼。他心地把米分成好几份，藏在窝棚不同的隐蔽角落，每次熬粥时，只敢抓一把混在粗粟米里，这样既能补充营养，又不容易被发现。
肚子里有了更实在的粮食，李二狗干活似乎也更有劲了。他去镇上服役时，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只埋头苦干，开始留意周围的环境和信息。
一次在河道边清理淤泥时，他注意到河滩上一片被洪水冲刷过的洼地里，顽强地生长着一片熟悉的植物——叶子是三片的，开着紫花。
是苜蓿！或者，是一种类似的豆科植物！
李二狗现代的记忆被激活了。他记得苜蓿嫩芽可以当野菜吃，营养价值高，而且最重要的是，它是很好的绿肥植物，能固氮肥田！
现在地里的庄稼基本绝收了，但土地还在。如果能把这片苜蓿的种子或者根茎弄回去，种在自家那块被洪水泡过的薄地里，不但短期内能提供野菜，长远看还能恢复地力！
这个发现让他兴奋不已。
于是，每下工回来，哪怕再累，他也会绕点路，去那片河滩心翼翼地收集苜蓿的种子（已经长老的荚果），或者挖一些生命力顽强的根茎带回去。
丫看着哥哥每又带回来些“没用的草”，很是不解：“哥，你弄这些干啥？”
“这可是好东西！”李二狗眼睛发亮，“嫩的时候能吃，老了埋地里能肥田！等咱们把那块地重新收拾出来，就种这个！”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希望：暂时靠服役换粮和那袋隐秘的米度过饥荒，同时悄悄培育苜蓿，等到时机合适，就能让那块薄地重新焕发生机！
灾难固然可怕，但只要人活着，肯动脑子，肯下力气，总能找到活下去的路，甚至找到让未来更好的方法。
李二狗觉得，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古代世界，终于真正地扎下了一点点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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