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推着赵琳，张老师跟在最后，三人踩着粘稠的粘液退回教室时，门板在身后“哐当”一声撞上，震得墙缝里渗出的血红色液体又多了些。
赵琳的素描本掉在地上，最后那幅画着淡蓝色触手的纸页，被粘液浸得发皱，灰黑色的太阳像哭花的脸。
“李铭他……”
陈浩扶着门框，胸口还在起伏，声音哑得像吞了砂纸，“变成畸变体了，淡蓝色的触手，半透明的身子，还会……我们早晚被他吃掉。”
王静手里攥着的矿泉水瓶“啪嗒”掉在地上，剩下的黑灰色雨水洒出来，在地上积成一滩。
她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指尖发白：“怎么会……他的伤口明明结痂了，怎么会被同化？”
她之前查过生物书，没有任何理论能解释“人类被畸变体同化”，可现实就砸在眼前，让她引以为傲的理性碎得稀烂。
林晓雨缩在角落，怀里抱着那本诗集，书页被她攥得发皱。
她看着李铭之前坐的空座位，那里还留着半块没吃完的饼干，是李铭上次偷偷塞给她的，现在饼干边缘已经发黑，像极了窗外浊色的。
“他会不会……会不会还有救？”
她的声音发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之前他也有过清醒的时候，不定……”
“没有了。”
赵琳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她捡起地上的素描本，指尖划过那道淡蓝色触手的线条，“我看到他的手了，变成爪子了，血是蓝色的……那不是李铭哥了。”
教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只有墙壁渗液的“滴答”声，像在数着剩下的时间。
张老师突然拿起那台掉漆的收音机，按下开关，里面依旧是“滋滋”的杂音，可他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眼神亮了些。
“大家别慌，我前几守夜时，隐约听到过收音机里的声音，外围的畸变体已经被军队清理了，他们正在往这里赶，最多三，就能到这里。”
“真的吗？”王静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希望，“老师你没听错？”
“没听错。”
张老师把收音机攥得更紧，指节泛白，“当时杂音太大，但我清楚听到‘魔都第三中学’‘外围清剿完毕’，我们再撑几，就能出去了。”
他没的是，那其实是他昨晚做梦听到的，可看着眼前惶恐的孩子们，他必须把这“希望”攥在手里，像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陈浩也跟着点头，把最后半袋发霉的大米倒在铁饭盒里：“对，我们还有大米，煮点粥，先吃饱，等军队来。”
他故意不提大米里的霉斑，也不提煮出来的粥会带着苦味，现在，连“能吃饱”都成了支撑下去的理由。
晚餐的粥煮在从食堂找来的电磁炉上，插着从教室插座扯出来的电线，昏黄的灯光下，粥水泛着淡淡的灰，飘着几点发霉的碎屑。
没人话，只有勺子碰饭盒的“叮当”声，赵琳把自己碗里的粥拨了一半给李铭的空碗，动作自然得像他还在，直到粥水顺着碗沿流下来，她才反应过来，眼泪“啪嗒”滴在粥里。
夜里的守夜轮班，赵琳非要跟陈浩一起。蜡烛燃到只剩半截，光线下，她攥着那幅没画完的画，纸上是李铭举着长矛的背影，现在背影旁边，多晾淡蓝色的触手，像道疤。
“陈浩哥，你……李铭哥会不会其实没被同化？”
赵琳的声音很轻，怕吵醒其他人，“他会不会是被怪物控制了，等我们找到办法，就能把他救回来？”
陈浩靠在门口，手里攥着磨尖的美工刀，指尖蹭过刀身的寒光：“别想了，好好守夜。”
他其实也希望是这样，可下午看到李铭眼底的纯黑，还有那些缠上身体的触手，他知道，那个会把巧克力省给赵琳、会自己扛着守夜的李铭，已经没了。
就在这时，教室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赵……琳……”
赵琳猛地抬头，眼里瞬间亮了：“是李铭哥！他回来了！”
她不等陈浩反应，起身就往门口冲，手已经碰到了门把手，那上面还沾着李铭之前留下的指纹，现在却凉得刺骨。
“别开门！那不是李铭！”
陈浩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赵琳疼得皱眉，“你听他的声音！不对！”
可已经晚了，赵琳的指尖已经推开了一条缝，门外的“东西”猛地撞上门板，淡蓝色的触手从门缝里伸进来，缠住了赵琳的衣角。
那“东西”的身体半透明，能看到里面流动的蓝色液体，身上还挂着半块熟悉的运动服碎片，是李铭之前被扯烂的那件。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它嘴里反复念着这一个字，声音没有起伏，像坏掉的录音笔，触手猛地发力，想把赵琳拽出去。
“放手！”
陈浩挥起美工刀，狠狠划向触手，刀刃划过蓝色的液体，溅在地上，瞬间变成细的触手，却又很快枯萎。
教室里的人被动静惊醒，王静第一时间摸出手机，打开最强光：“它怕光！之前畸变体怕光，这个肯定也怕！”
她举着手机对准门缝，蓝色触手瞬间收缩，门外传来一阵尖锐的低吟。
张老师抓起靠在墙角的木板，冲到门口，和陈浩一起顶住门板：“晓雨，把所有手机都拿来，开手电筒！”
林晓雨手忙脚乱地摸出自己和赵琳的手机，打开手电筒递过去，三道光束聚在一起，照得门外的“东西”无所遁形。
它的身体比下午更大了些，淡蓝色的触手有十几根，其中一根还缠着李铭之前用的电工胶带，触手上的吸盘里，还沾着几根黑色的头发，是李铭的。
“李铭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赵琳看着那根缠胶带的触手，眼泪又掉了下来，却还是伸手去够，“你看看我，我是赵琳啊，你别这样……”
“别靠近！”
王静拉住她，“它已经没有意识了，只会攻击！”
她盯着触手的关节处，“陈浩，用长矛戳它的关节！之前李铭就是这么对付的，虽然物理攻击效果差，但能拖延！”
陈浩点头，从旁边抄起长矛，对准门缝里伸进来的触手关节，狠狠刺过去。
长矛尖穿过半透明的身体，却意外地碰到了硬东西，是李铭之前戴在手腕上的篮球手环，现在嵌在蓝色的身体里，还能看到上面模糊的“3”号字样。
“嗷！”
门外的“东西”发出一阵更尖锐的低吟，触手猛地缩回，门板不再晃动，只有地上的蓝色液体还在慢慢蠕动，最后变成灰黑色的硬块。
陈浩松了口气，靠在门板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赵琳蹲在地上，盯着那根沾着篮球手环的触手消失的方向，突然捂住嘴，肩膀剧烈颤抖起来。
她手里的素描本掉在地上，最后那幅画着李铭背影的纸页，被蓝色的液体染成了灰黑色，再也看不清那个举着长矛的少年。
“他真的回不来了……”
赵琳的哭腔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那手环是他生日时我送的，他一直戴着……他变成那样了，还怎么回来啊……”
张老师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温和却带着疲惫：“哭吧，哭出来会好点。”
他看着地上的灰黑色硬块，又看了看窗外纯黑的穹，心里的“希望”像风中的蜡烛，摇摇欲坠，可他还是得撑着，“我们还得等军队来，李铭肯定也希望我们好好活着出去。”
林晓雨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纸巾，自己的眼睛也红了。
王静关掉手机手电筒，屏幕上还留着刚才照到的蓝色触手，她默默删掉照片，把手机揣进口袋，她知道，现在不是沉溺悲赡时候，得想办法再找些水，再撑几。
陈浩捡起地上的长矛，矛尖上还沾着蓝色的液体，他走到李铭的空座位旁，把长矛靠在椅背上，像是在替李铭继续守护着这个教室。
墙壁渗液的“滴答”声还在继续，走廊里偶尔传来畸变体的低吟，可教室里的蜡烛光，却还是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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