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刚过，苏州城的青石板路上还洇着水，银监会的兵卒就踩着水洼闯进了“聚源钱庄”。掌柜的正用秤称着碎银，戥子上的银子晃悠着，他眼尖手快，趁顾客不注意，指尖悄悄抹过秤盘，那银子的分量就生生少了半分。
“砰！”兵卒一脚踹开柜台，银质的算盘珠子滚了一地。为首的校尉亮出令牌：“奉银监会令，查抄聚源钱庄！”他身后的账房先生捧着册子，声音冷得像冰，“经核查，你庄长期以‘九八银’兑付，每两银子克扣二分，十年间共贪墨百姓纹银三万七千两！”
掌柜的脸瞬间白成宣纸，瘫在太师椅上，手指死死抠着扶手——那扶手上的缠枝纹是用克扣来的银子镏的，此刻却像无数根针，扎得他心口发疼。兵卒们翻箱倒柜，从地窖里拖出十几个黑木箱，打开一看，里面全是成色不足的碎银，边缘被挫得光滑，显然是特意磨去了分量。
“怪不得！”门外挤着的百姓突然炸开了锅。卖材陈婆提着篮子喊：“我上个月用一两银子换铜钱，他只给九百八十文，‘九八银’是行规，原来这‘行规’就是抢钱！”旁边的脚夫老王把扁担往地上一戳：“俺扛活挣的血汗钱，每次换银都被刮层皮，这钱庄就是吸血的蚂蟥！”
查抄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半就传遍了苏州城。百姓们涌到银监会的临时办事处，捧着各式各样的银子诉苦：有被掺了铅的“假银”，有被剪去边角的“残银”，还有刻着“足色”二字却轻得能飘起来的“虚银”。
“都别愁了！”诸葛红月踩着马车踏板下来，她穿一身湖蓝色的官服，手里捧着个锦盒，里面是新铸的断云银元。“从今日起，江南停用碎银，改用标准银元交易！”
她打开锦盒，银元在阳光下闪着亮，边缘的齿轮纹路清晰得能数出齿数，中间的嘉禾纹饱满得像刚灌浆的稻穗。“这银元每枚重七钱二分，成色九成五，含银量一分不差。”诸葛红月拿起一枚，往柜台上一磕，清脆的响声震得人耳朵发麻，“你们听，这声音，假不了！”
人群里走出个白发老汉，抖着手里的碎银：“大人，俺这银子杂七杂澳，能换多少银元？”
诸葛红月让人搬来平，当着众饶面称量、折算：“您这碎银共重三两五钱，成色不一，折算下来能换四枚银元，找您铜钱八十文。”她把银元递给老汉，“您摸摸，这齿轮边缘，以后买东西不用再称，不用再看，掏出一枚就够。”
老汉接过银元，翻来覆去地看，突然往嘴里一咬，齿痕清晰地留在银面上。“是真的！”他咧开没牙的嘴笑，“以前去盐铺买盐，掌柜的拿着银子看半，成色不足，总要多要半分，现在有这银元，看他还咋刁难！”
这话戳中了百姓的心事，纷纷涌上来兑换银元。盐铺的张掌柜也挤在人群里，手里攥着本旧账册，上面记满了“九四银”“九五银”的折算猫腻，此刻却被银元的光芒照得发烫。他突然对伙计喊：“快！把店里的秤撤了！以后只收银元，一文钱都不多要！”
三日后，苏州城的市集换了新模样。挑夫们结算工钱，掏出银元“当”地拍在桌上，雇主连看都不用看，直接找零；贩们的摊子前摆着个木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银元，收一枚就往盒里一扔，响声清脆得像在唱曲。
“这银子亮堂，人心也亮堂。”老王扛着货物走过，腰间的钱袋叮当作响，里面全是新换的银元，“以前算账算得头疼，生怕被坑，现在揣着银元出门，踏实！”
而在洛阳的户部衙门，诸葛红月正对着新账本笑。紫檀木的账册上，用阿拉伯数字记着各地税银：北境煤铁税收入银元十二万枚，江南丝绸税八万枚，西南铜器税五万枚……数字清晰得像算盘珠，连数点后两位都标得明明白白。
“大人您看，”属官指着账本上的红笔批注，“这是各地报上来的入库量，比去年多了五成，而且没有一笔‘火耗’‘成色差额’的糊涂账。”
诸葛红月拿起一枚银元，指尖划过齿轮纹：“以前账房敢在算盘上做手脚，无非是碎银成色难辨，轻重难量。现在银元标准统一，一两就是十角，一角就是十分，连刚学算术的孩子都能算明白，想贪墨？难了。”
她翻开另一本账册，上面贴着各地商税的票据存根，每张都印着银元的图案和防伪标记。“你看这张，广州港的关税票，用的是机打编号，想伪造都难。”诸葛红月的指尖在“防伪”二字上停顿，“这银元不光是银子，是给下人立的规矩——钱要干净，账要明白。”
消息传到北境时，曹林正在造币局查看新模具。工匠们正往银元上刻新的防伪暗纹，在嘉禾穗的间隙里藏着“云”字的微缩印记。“诸葛大人，现在连塞外的牧民都来换银元了。”秦先生递过塘报，“他们这‘带齿轮的银子’比毛皮、茶叶好携带，交易时不用再用羊来折算。”
曹林拿起一枚刚铸好的银元，在指间转了转，阳光透过银元的边缘，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币制清了，人心才能清。”他望着窗外流通银元的市集，百姓们交易时的笑脸比银元还亮，“以前百姓怕银子假，怕秤不准，现在这些都不用怕了，日子才能过得踏实。”
夕阳西下时，苏州的聚源钱庄旧址挂起了“断云票号”的新招牌。账房先生用新的算盘结算，噼里啪啦的响声里，再没有了“九八银”的猫腻，只有银元清脆的碰撞声，像在为旧时代敲丧钟，又像在为新日子唱欢歌。
挑夫老王路过票号，掏出枚银元买了串糖葫芦，咬一口，甜得眯起了眼。他想起以前用碎银买东西时的提心吊胆，再看看手里亮闪闪的银元，突然觉得，这齿轮转得不光是银子，还有下人心里那杆秤，终于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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