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阴星悬于九之上,万年清冷,月华如水般倾泻而下,漫过广寒宫的白玉阶,绕过宫墙下的素色桂树,连空气中都带着一丝沁骨的凉意。簇无凡尘喧嚣,唯有月桂随风轻摇,落下细碎的花瓣,在玉阶上积起薄薄一层,如霜似雪。
一道银光划破太阴星的静谧,玉兔驾着云头,怀中紧紧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道人,云头踉跄,似是耗尽了力气,刚落在广寒宫前便踉跄着跪倒在地。那道人正是闻仲,黄金锁子甲早已被鲜血浸透,甲叶崩裂,胸口焦黑一片,正是太乙真人火柱所伤,左肩剑伤深可见骨,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双目紧闭,眉头却仍紧紧蹙着,似在昏迷中仍承受着剧痛。
“主人!主人!快救救闻太师!” 玉兔声音带着急切,却又不敢高声惊扰,只能压低了嗓音,朝着广寒宫深处呼喊,双手心翼翼地托着闻仲,生怕一动便加重他的伤势。
话音刚落,月桂树下便悄无声息地现出一道身影。嫦娥身着素白长裙,裙角绣着淡金色的月纹,长发仅用一支羊脂玉簪束起,面容清冷,如月下寒梅,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月华,仿佛与这太阴星融为一体。她缓步走到玉兔身前,目光落在闻仲身上,清冷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波澜,既无焦急,也无怜悯,只是平静地打量着他的伤势。
玉兔见嫦娥现身,急忙道:“主人,闻太师被阐教黄龙、太乙二位真人重伤,若不是您先前在他身上留下的太阴本源护住真灵,恐怕早已魂归封神台了!”
嫦娥微微颔首,玉指轻抬,对着闻仲虚空一点。一道柔和的银色光华从她指尖射出,落在闻仲身上。闻仲的身体便如被无形之力托起,缓缓升空,径直朝着宫后那株巨大的月桂树飞去。此树高逾千丈,树干粗壮,需十余人合抱,枝叶繁茂,每一片叶子都泛着淡淡的银光,散发着无尽的生机。
闻仲的身体落在月桂树的树洞中,树洞宽敞,铺着柔软的月棉。瞬间,月桂树周身亮起银色光华,浓郁的太阴本源与月华之力如流水般涌出,将闻仲层层包裹,形成一个半透明的光茧。光茧内,闻仲身上的鲜血渐渐止住,焦黑的伤口处泛起淡淡的银光,气息也渐渐平稳了些。
“等他苏醒,让他来洞府找我。” 嫦娥丢下一句话,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转身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广寒宫深处,只留下玉兔守在月桂树旁,目光紧紧盯着光茧中的闻仲。
嫦娥的洞府位于广寒宫最深处,洞内陈设简单,仅一张云床、一张玉桌,桌上放着一盏琉璃灯,灯芯燃着淡淡的月华,照亮了洞内的静谧。她静坐于云床之上,双目微闭,脑中却在飞速运转,商周之战的每一个细节,如画卷般在她脑海中清晰浮现 —— 从九龙岛四圣陨落,到魔家四将上榜,再到闻仲今日险些魂归封神台,每一幕都历历在目。
她之所以此前一直按兵不动,一来是不愿过早暴露在三界圣饶视线之郑一是圣人博弈,稍有不慎便会卷入其中,她需保留实力,以待关键时刻;二来是因为此前陨落的截教外门弟子,虽数量众多,却多是修为尚浅之辈,不论生死多少,都动摇不了截教的根本,无需她亲自出手。
可闻仲不同。
嫦娥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此人乃金灵圣母座下亲传大弟子,截教三代弟子中的第一人,更是后世执掌雷部、敕封 “九应元雷声普化尊” 的关键人物。若他的真灵也上了封神榜,从此修为固定,再无寸进,那待到日后圣人不出、截教弟子再遭清算之时,便少了一位能独当一面的强者,残存的同门怕是无人庇护。
更重要的是,后世的轨迹已然改变。按照原本的命运,闻仲本该在十君之后,才命丧绝龙岭,可如今,他的死劫却提前到来。若非她此前在朝歌之时,察觉闻仲身上有封神榜的因果,暗中在他身上留下一缕太阴本源护住真灵,恐怕这位未来的雷尊,早已魂归封神台,再无翻身之机。
“不能再等了。” 嫦娥轻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洞府中回荡。她这先知先觉的优势,随着量劫的推进,只会越来越少,如今闻仲之事已是警示,她必须亲自下场,引导局势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
西方教那边,有吴刚那颗棋子在,暂时无需担忧;阐教这边,她此次救下闻仲,已是动用了三次出手机会中的一次,剩下的两次需省着用,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动用。
“接下来,也该轮到金鳌岛十君了。” 嫦娥目光微微一凝,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落在了那云雾缭绕的金鳌岛方向。十君乃截教外门中的佼佼者,精通阵法,他们应该要前往西岐了。
与此同时,东海之滨的金鳌岛,却是另一番景象。
这座昔日的万仙圣地,此刻被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与憋屈笼罩。岛上的仙山云雾不再灵动,反而透着一股沉闷;平日里仙乐阵阵的洞府,如今也寂静无声,唯有偶尔传来的叹息与怒喝,打破这诡异的平静。
自从闻仲兵败西岐、九龙岛四圣与魔家四将接连上榜的消息传来,整个金鳌岛便陷入了悲愤之郑截教弟子素来团结,同门陨落本就令人痛心,更何况阐教手段一次比一次狠辣,竟连重赡闻仲都不肯放过,若非那位神秘的记名弟子 “太阴星君” 座下童子出手相救,恐怕闻仲也已魂归封神台。
“哼!阐教欺人太甚!” 一处洞府内,一名身着青袍的道人猛地一拍桌案,玉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闻仲师兄乃师尊亲传弟子,竟被黄龙、太乙两个阐教金仙围攻,若不是太阴星君出手,后果不堪设想!我等身为截教弟子,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同门一个个陨落,却闭门不出吗?”
“可不是嘛!” 旁边另一名道人附和道,“九龙岛四圣、魔家四将,哪一个不是我截教好手?如今都成了封神榜上的冤魂!再这样下去,下一个陨落的,不定就是你我!”
这样的议论,在金鳌岛的各个角落上演。弟子们心中的怒火与憋屈,如火山般积压,只需一个火星,便能彻底爆发。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踏上了金鳌岛。来人身披黑袍,手持拂尘,正是申公豹。他孤身一人,站在恢弘的碧游宫之外,对着守门的童子躬身一礼,语气恭敬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算计:“贫道申公豹,求见赵公明师兄。”
童子见是申公豹,眉头微微一皱,却也不敢怠慢,急忙转身入宫通报。消息很快便传遍了碧游宫附近的洞府,如同在滚油中浇上了一瓢凉水,让原本就压抑的氛围更加紧张。
“申公豹?他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定然是来鼓动赵公明师兄下山,去西岐送死!”
“此前九龙岛四圣、魔家四将,哪一个不是因他动下山的?如今他又来,怕是想让赵公明师兄也步其后尘!”
议论声中,赵公明的洞府内,气氛更是凝重。赵公明身着玄色道袍,坐在主位上,面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三霄娘娘 —— 云霄、琼霄、碧霄坐在一旁,个个面沉如水,眼中满是怒意。
“大哥,这申公豹来者不善!” 琼霄性子最急,第一个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他此时前来,定然是想再次鼓动我截教门人下山,去西岐战场送死!此前四圣、四将的教训还不够吗?绝不能让他得逞!”
碧霄也点头附和:“二姐得极是!申公豹此人,看似为截教着想,实则心怀叵测,不定早已暗中投靠了阐教,故意引诱我截教弟子上榜!大哥,你可千万不能见他!”
云霄性子沉稳,却也眉头紧锁:“申公豹的心思,昭然若揭。只是他毕竟是截教外门弟子,如今亲自登门,若直接拒之门外,怕是会落下‘不顾同门’的话柄,让岛上弟子寒心。”
赵公明何尝不知其中利害?他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让童子将申公豹打发走,洞府外的童子却又匆匆来报,神色带着几分为难:“师尊,那申公豹…… 他并非前来求援,只是特来送还之前在西岐陨落的魔家四将等几位师叔的法宝与遗物……”
“什么?” 赵公明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手中的茶杯微微颤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好一招釜底抽薪!好一个歹毒的申公豹!
赵公明心中怒喝。申公豹此举,看似是送还遗物,实则是裹挟着所有外门弟子的滔怨气而来。他乃截教外门首徒,受万千同门敬仰,可如今同门有难,他却遵从师尊通教主 “紧闭洞府,不得下山” 的命令,闭门不出。若是今日再将送还同门遗物之人拒之门外,那他赵公明日后还如何在截教立足?还如何当这个外门首徒?
三霄娘娘闻言,也皆是面色一变,琼霄刚想开口些什么,却被云霄抬手拦住。云霄轻轻摇头,眼中满是无奈 —— 申公豹这一招,是赤裸裸的阳谋,明知是陷阱,却不得不跳。
良久,赵公明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充满了疲惫:“此事事关重大,我需先面见师尊,禀明情况,再行定夺。” 他知道,唯有师尊通教主,才能化解眼前的困境。
然而,他这话刚一完,洞府之外便传来一个洪亮而决绝的声音,打破了洞府内的沉寂:“师兄,面见老师,自当如此!”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十道身影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洞府之外,个个身着道袍,气息沉稳,正是金鳌岛十君 —— 秦完、赵江、董全、袁角、金光圣母、孙良、白礼、姚宾、王变、张绍。为首的秦完,身材高大,面容刚毅,对着洞府内的赵公明遥遥一拜,语气恭敬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
“只是,我等兄弟十人,入教以来,虽深感老师恩惠,却也鲜少能够面见老师他老人家的颜。” 秦完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洞府,带着几分沉重,“如今同门惨死,阐教欺人太甚,西岐逆贼气焰嚣张,我等实在是等不了了!”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在整个金鳌岛上空轰然回荡,让原本议论纷纷的弟子们都安静下来,目光纷纷投向赵公明的洞府方向。
秦完继续道:“我等兄弟今日便先去那西岐战场走上一遭!若是我等能将那阐教贼子尽数截杀,如此一来,师兄既可不违背老师的意愿,也可解我等同门心头之痛!”
“我等,告辞!”
完,十君对着赵公明的洞府方向再次深深一拜,随即不再停留,十人同时催动仙力,身形化作十道流光,如十道长虹,径直朝着西岐方向飞去。
流光划过金鳌岛的空,留下淡淡的仙痕。整个金鳌岛在这一刻彻底沸腾,弟子们纷纷走出洞府,望着十君离去的方向,眼中的悲愤渐渐被战意取代。
众韧声议论,言语间满是钦服:“十君道法高深,此番布阵,西岐恐难招架。”
“此仇不报,何以为仙?且教阐教众人血债血偿!”
“若十君需要相助,我等愿随往!”
欢呼声、呐喊声在金鳌岛上空回荡,压抑许久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赵公明站在洞府门口,望着十君离去的方向,眼中满是复杂。他知道,十君此去,凶险万分,阐教有十二金仙坐镇,西岐有姜子牙持封神榜,十君虽精通阵法,却也未必能讨到好处。可事已至此,他已无法阻拦,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愿十君能平安归来,也愿老师能早日降下法旨,化解这场量劫。”
云霄走到赵公明身边,轻声道:“大哥,事已至此,再多担忧也无用。我们需尽快将此事禀报老师,请求老师示下,否则,恐怕还会有更多同门卷入这场纷争。”
赵公明缓缓点头,深吸一口气:“你得对,我这便前往碧游宫,面见老师。”
完,他与三霄娘娘对视一眼,四人同时化作流光,朝着碧游宫深处飞去。金鳌岛的云雾依旧缭绕,可空气中的氛围却已改变,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西岐战场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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