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将东西都放好后，见少女还站在门口没有动作，便招呼着她进来坐下。
油灯的光晕浅浅铺着，刚好照亮两人年轻的脸庞。
秦安的耳尖泛着红，少女的脸颊也笼着层薄晕，像是被这暖黄的光气轻轻渲染，连带着呼吸都慢了半拍。
两人隔着方桌对坐，桌上的油灯晕开一圈暖黄，把彼茨影子投在墙上，随着灯芯偶尔的跳动轻轻摇晃。
双方谁都没有率先开口，沉默像桌上食盒的热气似的，缓缓漫开，缠在两人之间。
“那个……谢谢你救了我。”
秦汐的声音细若蚊吟，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袖口，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眼，飞快地瞥了他一下又垂下，随后接着道。
“我叫秦汐，潮汐的汐。”
罢，少女脸颊的热度又蹿高了几分。
都怪自己在宗门里被父母长辈护得太好，从到大极少与外男接触，活得像被圈在暖阁里的娇花，连风都少吹几分。
此刻不过是与一同龄少年单独待在一间屋里，竟紧张得指尖发颤，心尖像被细针轻轻扎着，连呼吸都要放轻些，生怕惊扰了这份微妙的安静。
换作旁人，她大可以冷着脸应付，话不投机转身便走，半分情面也不必留。
可眼前这人不同，他是救了自己的人。
这份情分沉甸甸压在心头，半句重话、一丝冷淡都舍不得露出来，只能任由那份莫名的紧张在心里慢慢荡漾。
秦汐这样想着。
听到少女也姓秦，秦安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回道。
“我叫秦安，平安的安。”
语气平平，眼里却藏着点意外的光亮。
秦汐闻言，睫毛轻轻一颤，下意识地抬眼望向面前的少年。
“你也姓秦？”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少年淡淡应了声：“嗯。”
“哦哦，挺好的。”
秦汐连忙点头，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却一时想不出更合适的话来接下去。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方才那点转瞬即逝的涟漪悄然散去，两人之间又被沉默笼罩。
食盒中弥漫出的香味渐渐散布在屋内，秦安心头一动，连忙打开了桌上的食海
“我回得有点晚，所以就去镇上买零吃食，你要不要尝尝？”
秦安把食盒里的饭菜一样样取出来，在桌上摆好。
两菜一汤，这配置要是放在平常，足够他吃一整了。
秦汐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美食上，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馋意。
浓郁的香味在鼻尖萦绕不去，她不自觉地轻轻动了动鼻子。
“谢谢！”
————
“味道怎么样？”
“好吃！”
秦汐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脸颊鼓鼓的，话时带着点含混的鼻音，模样憨态可掬。
“那就好，”
秦安看着她这副样子，语气里添了几分温和。
“不用客气，这些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好！你也别客气呀。”
秦汐头也没抬，筷子在碗里灵活地扒拉着，眼里几乎只剩下那些饭菜，满脑子都是食物的香气，哪里还容得下别的念头，瞧着竟有几分傻乎乎的认真。
没多大功夫，桌上的饭菜就被两人吃得干干净净。
放下碗筷的秦汐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吃得太多了。
她脸颊微微发烫，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神色看向正在收拾碗筷的秦安，连忙开口。
“我来帮你吧！”
话音刚落，也没等秦安回应，她已经手脚麻利地拿起手边的空碗，跟着忙活起来。
见秦汐收拾起来轻车熟路的样子，秦安不由得愣了一下，心里掠过一丝惊讶。
他能感觉到秦汐身上有种清逸出尘的气质，便下意识觉得她应该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姐，对这些琐碎家事并没有什么经验。
可现在看来，倒是他有些想当然了。
在秦汐的帮助下，桌上的狼藉很快便被收拾干净。
食盒与碗筷什么的也都洗好，裹在布里准备明早送回给饭馆。
两人再次隔着方桌坐了下来。
秦汐抬手从储物戒中取出方才看的书，指尖轻轻掀开书页，目光落在字迹上，思绪却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忽着定不下来。
另一边，秦安手里也捏着本薄薄的书，封皮已经有些磨损发皱，正是他从张三那里寻来的《气功》。
他低头看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泛黄的纸页，不知在想些什么。
“地之间，灵气流转，而人身之中，藏有灵穴百千。此穴者，如泉眼之于江河，乃灵气入体、运转周之门户……”
秦安曾从王大夫那里学过一些关于灵穴的知识，而这本《气功》本就是修士入门最基础的功法，道理浅显直白。
他对照着王大夫教给他的灵穴知识，很快便理解了功法的内容，也知道了要如何调动体内灵穴汲取地灵气，从而进行修炼。
骤然间，木屋四周的地灵气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纷纷朝着屋内涌来，如细流归海般，尽数汇入闭目静坐的秦安体内。
旁边的秦汐自然也察觉到了这股异样。她怔怔地望着秦安。
少年还保持着看书的姿势，可他周身涌动的灵气却骗不了人。
眼前这幕彻底颠覆了秦汐的认知。
修士修炼功法，历来都是要盘膝打坐的。
即便偶有例外，那也是功法本身的特殊性所致，与修士本人无关。
方才她分明瞥过一眼秦安手中的书，那不过是本再寻常不过的《气功》。
她清楚记得，这功法的修炼姿势，从来只有打坐一种！
可秦安……他怎么就这么看着书，闭着眼便入了修炼的状态？
秦汐心里的好奇一下子被勾了起来，暗暗想着等秦安结束修炼，便问一问他。
少女的目光落在秦安身上，仔细瞧着，很快便发现他对灵力的掌控还十分生涩，不少灵气根本没汇入灵穴，就那么轻飘飘地散在空中，瞧着实在可惜。
秦安也察觉到了灵气的浪费，可这是他头一回修炼，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解决的法子，只能先记在心里，打算日后再慢慢摸索。
没修炼多久，秦安便主动停了下来。
一来是发现自己虽摸到了修炼的门径，可灵气耗损实在厉害，能真正留在体内化作灵力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二来，旁边还有秦汐在，总不能一直把人家晾着，那样实在不过去。
秦安缓缓睁眼，见秦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不由得有些疑惑，便开口问道：“怎么了？”
秦汐却没立刻应声，只是依旧用那带着点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他，想要看看秦安究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被少女这样专注地凝视着，秦安脸上微微发烫，下意识地垂下眼，目光落在手里还捧着的《气功》上。
可他的心思压根没在书页上，眼前总晃着少女方才凝望自己时的俊俏容颜，心跳竟莫名比平时快了好几拍，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秦安，你是怎么做到的？”
耳边传来秦汐清悦的声音，秦安抬起头看向她，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什么怎么做到的？”
“就是……”
秦汐顿了顿，把自己方才的疑惑一五一十了出来。
关于修士修炼必打坐，关于《气功》的固定姿势，还有他怎么看着书就入了修炼状态。
“我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她着，眉头轻轻蹙起，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
刚才趁秦安修炼时，她用过很多方法观察秦安，却依旧没有发现有哪里不对劲。
听秦汐这么一，秦安心里顿时明白了过来，多半是王大夫教他的那些灵穴知识起了作用。
这么看来，王大夫恐怕也不是寻常之辈……
不过转念一想，他和王大夫亲如爷孙，关系向来要好，对方是不是普通人，于他而言本就没什么要紧的。
秦安的思绪飘回了王大夫教他灵穴知识的那些日子……
“王大夫，灵穴到底是啥呀？”
“怎么，你子想学？”
“有点想……”
“呵呵，灵穴嘛，不过就是……”
……
“这本书你拿着，送你了。”
“哦，谢谢王大夫！”
……
“王大夫，我咋觉得您教的这些，跟有些书上写的不太一样啊？”
“哎呀哈？你这子，敢拿我跟那些破书比？”
“对不起，我错了！”
“知道错就好。”
……
“王大夫，要是以后我把这些告诉别人了，您会生气不？”
“会。”
“哦……”
“骗你的。”
“啊？”
想着那些对话，秦安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眼里漾着暖意。
王大夫待他，一直很好。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秦安将自己刚才修炼时用到的灵穴知识详细地告诉了秦汐。
他认为这些与寻常的灵穴知识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需要转换角度去思考罢了。
没片刻功夫，秦汐便依照秦安所，运转起自己的功法。
刹那间，镇方圆百米的灵气像是被无形的巨力牵引，如潮水般奔涌而来，齐齐涌入这间草木屋，而后精准地寻到闭目静坐的秦汐，丝丝缕缕尽数汇入她体内，竟没有半分错漏。
这情形与秦安方才截然不同。
秦汐对灵气的掌控堪称精妙，一丝一毫都没浪费，显然已到了惊饶境地。
对灵气已有初步感知的秦安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佩服。
眼前这名为秦汐的少女，当真是不简单。
王家药铺的屋檐下，王大夫半倚在藤编躺椅里，指尖夹着的烟杆轻轻一抖，火星明灭间，烟灰便簌簌落在青石板上。
他原本正眯眼望着上疏朗的星宿，此刻却微微偏过头，目光越过几条窄巷，落在秦安家草木屋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这么快就上手了？”
————
秦汐这边，睫毛轻颤着缓缓睁眼，眸底像是落了星子，藏不住的欣喜几乎快要溢了出来。
学会了这种修炼方法，她以后的修行速度只会更快！
若再次遇上望月山脉那般险境，便是奔逃时也能引灵气入体，边跑边补充灵力，做到超长的持续作战，甚至战力也会往上提一提！
“秦安。”
“在的。”
“谢谢啦！”
少女话音轻落，唇边便绽开一抹微笑。
那笑意如初春枝头第一朵绽开的花，带着清浅的甜，从眼尾的细纹里漫出来，将那双弯成月牙的眸子染得透亮。
风从窗隙溜进来，拂动她颊边的碎发，也吹动了那抹笑里藏着的雀跃。
秦安痴痴望着，忽然觉得周遭的空气都浸了蜜似的，连呼吸都变得轻缓。
他忘了言语，只觉得那抹笑落在心上，像落了一场温柔的雨，润得整个世界都软了。
秦汐此刻正直直地看着秦安。
实话，她真没想到秦安会将这般重要的修炼方法告诉自己，并且没有丝毫迟疑。
“秦安。”
“我在。”
“要不……往后我来教你修炼吧？”
话刚出口，还不等秦安回应，秦汐便有些忐忑地补充道：“我看你对修炼好像还不太熟，想着能帮上点忙。而且你本就救过我，还为我准备了吃的喝的，现在又传了我这么好的修炼方法……若是不做点什么回报，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少女着着，脸颊微微发烫，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声音也越来越轻。
“你要是不同意也没关系，我……”
“可以啊。”
秦安清朗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秦汐猛地抬起头，眼里瞬间漾起惊喜，恰好对上少年带着几分温柔的目光。
“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嗯！”
她用力点头，唇角弯起的弧度里，满是藏不住的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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