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的风裹着冰碴，打在脸上像无数把刀在割。燕十三的靴子早已被冻硬，每一步踩在雪地上，都能听到皮革开裂的脆响，细碎而刺耳。他的锈刀斜插在雪地里，刀身的黑气与寒气纠缠，在周围三尺内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漫风雪挡在外面。
“他往西北走了。”燕十三蹲下身，手指抚过雪地上的一道浅痕——那是鬼面戟拖过的痕迹，边缘还沾着几根黑色的兽毛，“是‘雪狼皮’，晋王府特制的防寒靴，只有蟠龙卫的千户以上才有资格穿。”
石头扛着重剑跟在后面，少年的脸冻得通红，嘴唇干裂出血，却依旧死死咬着牙，不肯落下半步。自从秦苍牺牲后，他就很少话，只是默默握紧剑柄，仿佛那把重剑能给他无穷的力量。
“赵屠很狡猾。”老赵拄着拐杖，每走一步都要在雪地里留下个深深的洞，“他故意在雪地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像是怕我们追不上，这里面肯定有诈。”
燕十三没有话，只是拔出锈刀，刀身的黑气突然向前延伸，在雪地上拉出一道漆黑的线，直指西北方向的一道峡谷。“他在引我们去‘断魂谷’。”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连续三三夜的追踪，加上体内煞气的侵蚀，已经让他有些力不从心。
“断魂谷？”石头的脚步顿了顿，“那不是传中进去就出不来的地方吗？”
“是晋王府的刑场。”老赵的声音里带着沉重，“当年镇北侯的旧部，有不少就是在那里被处决的。谷里布满了机关陷阱，还有晋王豢养的‘雪獒’，凶狠异常。”
燕十三的锈刀突然轻鸣，刀身的黑气变得狂暴起来，像是在感应某种邪恶的存在。“他想在那里了结恩怨。”他的目光望向峡谷深处，那里的风雪比别处更大，隐约能看到一些黑影在雪地里穿梭，速度快得惊人。
“我们可以绕路。”石头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十三哥，我们去找影阁，找更多的人帮忙，不一定非要现在跟他拼命。”
燕十三转过头，看着少年冻得发紫的嘴唇和那双写满担忧的眼睛，突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石头，有些债，必须亲手讨。”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秦苍前辈死在了他手里，那些秘卫弟兄死在了他手里，我的亲人也死在了他手里，我不能让他们死不瞑目。”
老赵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些冻硬的肉干和几块压缩饼。“先吃点东西吧，到了谷里，想再补充体力就难了。”他将肉干递过去，眼神复杂地看着燕十三，“十三哥，你体内的煞气……还能撑住吗？”
燕十三咬了口肉干，冰冷的肉纤维在嘴里摩擦，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撑不住也要撑。”他的左臂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那些黑色的纹路像是活了过来，在皮肤下游走，“在找到冀州鼎之前，我不能倒下。”
三人简单补充了些体力，继续向断魂谷进发。越靠近峡谷，风雪越大，能见度越来越低，只能看到眼前几步远的地方。雪地里的痕迹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显然赵屠加快了速度，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心！”燕十三突然低喝一声，猛地将石头和老赵乒在地。就在他们刚才站着的地方，几道黑影突然从雪地里窜出，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正是晋王府豢养的雪獒，体型比普通的狼还要大上一圈，眼睛在风雪中泛着幽绿的光。
“是‘雪獒阵’！”老赵的声音里带着恐惧，“这些畜生被训练得只认镇北侯旧部的气味，看来赵屠早就把我们的行踪告诉了晋王！”
燕十三的锈刀突然出鞘，刀身的黑气与雪獒的血气碰撞，发出滋滋的响声。“石头，保护好老赵！”他的身影如闪电般冲向雪獒，锈刀在风雪中划出一道赤色的弧线，刀光所过之处，雪獒纷纷惨叫着倒下。
但雪獒的数量实在太多，一波倒下，又有一波从雪地里窜出，像是无穷无尽。燕十三虽然奋力拼杀，却也渐渐感到吃力，体内的煞气在不断冲击他的理智，眼前的雪獒渐渐变成了赵屠的脸，对着他狞笑。
“十三哥！用煞气！”老赵的声音穿透风雪，“这些畜生怕阴煞！”
燕十三咬了咬牙，猛地松开了对煞气的压制。刀身的黑气瞬间暴涨，如同一道黑色的旋风，将周围的雪獒尽数笼罩。那些凶悍的畜生在黑气中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很快就变成了一具具干尸。
解决了雪獒，三人终于进入了断魂谷。谷里比外面更加寒冷，两侧的悬崖上挂满了冰棱，时不时有巨大的冰块坠落，发出惊动地的响声。谷底的雪地上，散落着无数白骨，有的还穿着残破的军服，显然是当年镇北侯的旧部。
“他在前面。”燕十三的锈刀指向谷中央的一块巨石，那里站着一个黑影，手里拄着鬼面戟，正是赵屠。
赵屠缓缓转过身，鬼面在风雪中泛着妖异的光。“你终于来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我还以为你不敢进来呢。”
“我为什么不敢？”燕十三的锈刀指向赵屠，刀身的黑气在风雪中翻滚，“这里是你欠我们的，今该还了。”
“欠？”赵屠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在峡谷里回荡，带着不出的疯狂，“我欠他什么？镇北侯当年为了救你这个襁褓中的婴儿，牺牲了我全家！我父母、我妹妹，都死在了胡虏的刀下！他凭什么让我感恩戴德？”
燕十三的瞳孔骤然收缩：“你什么？我父母……”
“你的父母？”赵屠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他们不过是镇北侯安排的替身！你的亲生父亲，就是那个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镇北侯！”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燕十三的心头。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普通的孤儿，是镇北侯收留了他，却没想到自己竟然是镇北侯的亲生儿子，而赵屠的家人，竟然是为了救自己而死……
“现在知道了？”赵屠的鬼面戟突然指向燕十三，“你我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一个是踩着别人尸骨长大的孽种，一个是背负血海深仇的复仇者！今，就让我们做个了断吧！”
燕十三的锈刀在掌心剧烈震颤，体内的煞气与理智激烈交战。他看着赵屠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看着谷里那些无辜的白骨，突然感到一阵迷茫。这场复仇，到底是正义，还是另一场悲剧的开始？
“十三哥！”石头的声音穿透了他的迷茫，少年的重剑插在雪地里，剑柄在风雪中微微颤动，“不管他是谁，不管你是谁，他杀了那么多人，这是事实！我们不能让他白杀！”
燕十三深吸一口气，风雪灌入肺腑，冰冷而刺痛，却让他瞬间清醒。他想起了秦苍的牺牲，想起了那些冻在冰里的亲人，想起了镇北侯留下的那句“护好北疆”。
“你得对。”燕十三的锈刀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黑气与红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诡异而强大的力量，“不管过去如何，今，我都要为那些死去的人讨个公道！”
赵屠的鬼面戟也同时举起，戟尖的寒光在风雪中闪烁，与燕十三的锈刀遥遥相对。峡谷里的风雪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剑拔弩张的气氛，变得更加狂暴，卷起地上的白骨，在空中飞舞，像是在为这场宿命的对决奏响序曲。
燕十三知道，这场战斗，不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找回自己。无论自己是谁的儿子，无论过去有多少恩怨，他都要守住自己的底线，守住镇北侯留下的信念，守住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
锈刀与鬼面戟的光芒在风雪中碰撞，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断魂谷，也照亮了那些沉睡在冰雪中的冤魂。一场跨越十年的恩怨，一场关乎血脉与信念的决战，终于要在这片埋葬了无数忠魂的土地上，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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