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铮推开家门时,玉秀莲正站在灶台前翻炒青菜,加了一大把辣椒,五颜六色的的,铁锅碰撞的叮当声混着抽油烟机的轰鸣,是这个家最熟悉的背景音。
湘南人炒菜大多都是叮当响
李建国蹲在阳台门槛上,手里攥着砂纸,正打磨一把旧木椅的扶手。老爹的手很巧,喜欢做点东西,时候给他做过凳子,还有捞鱼的网
“爸,妈,给你们买了东西”
李铮把烟酒往客厅八仙桌上一放,烟盒往桌上一扔。
玉秀莲关掉油烟机,围裙上沾着的酱油渍格外显眼
她先瞥见那瓶五粮液,标签上的烫金字体晃晃的,手在围裙上蹭了又蹭:“又乱买东西,你爸那散装酒喝着挺好”
李铮嘿嘿的笑“给你也买了,老妈”
着他拿起了那几个红盒子装的金项链,金镯子,金吊坠,什么的
李铮拿着金晃晃的大镯子就往玉秀莲的手上钻,笑着“你别动,我给你带上”
当年结婚的时候没有五金,后来过年的时候没少暗戳戳的被亲戚阴阳这个事。
当年一直没买五金,是他爸的一个遗憾,后来有能力买了,结果有了李铮,玉秀莲又不要了,想着给他花,于是钱就全搭他这个吞金兽里面了。别的不,玉秀莲作为他老妈是真仁义,两人认识十八年,挣的钱全被他这个吞金兽给吃了,他还分币不挣,居然都不抱怨,还愿意一直给他钱花,这人值得深交。
玉秀莲看着他儿子给他戴上金镯子,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想点啥,又不出来。
李建国看到李铮给他妈带金镯子,也放下了在磨着木椅子的砂纸,木椅扶手刚磨出一块光滑的木色。
“怎么忽然想给我们买这些了”
他拿起那条中华,烟盒上的安门图案被他指腹反复摩挲,烟盒边缘很快起了毛边。这辈子他抽过最贵的烟,是鹿呦呦爸结婚时递的中华烟,如今这烟盒上手的分量,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以前也挺强,只不过那个时候没本事,现在挣着钱了,有能力给你们买,那就买了”
他的很风轻云淡
饭桌上,李建国把烟盒推到桌角,却又忍不住拉回自己面前,李铮给他倒了杯五粮液,琥珀色的酒液在玻璃杯里晃出涟漪:“爸,尝尝这个。”
“太贵了”李建国抿了一口,酒液滑过喉咙时,竟带出点哽咽的意味
“以前总盼你考个好大学,找份坐办公室的活儿,不用像我们这样风吹日晒”
他放下酒杯,指腹在杯沿转了两圈
“可真等你出息了,倒觉得……自己成了你的累赘。”
玉秀莲突然放下筷子,眼眶也跟着红了:“你爸上个月想着,等你结婚,亲手给你打张木床。”
她往李铮碗里夹了块排骨,“你别听他乱,他就是舍不得你花钱”
“我真挣到钱了”
李铮拿出手机,银行卡里冰冷的八十多万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的刺眼
“以后每个月给你们转一万,您俩别去上班了,妈不是总想去杭州看西湖吗?爸不是想修修老房子吗?都能实现了”
“倒是在旁边再起一栋房子住了,反正地皮大”
玉秀莲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零,像在确认那串数字是不是真的。
突然想起李铮以前不懂事调皮,闯祸惹事了找她解决的时候,如今儿子要给她钱,她却鼻子一酸。
这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呢?
好成熟了,玉秀莲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没什么用了。
“钱我们自己挣得动”李建国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声音有些发闷
“但你有这份心,爸高兴,你妈也替你高兴,但是你钱得给自己留点,以防意外”他夹起那块没动过的排骨,塞进李铮碗里
“多吃点,看你瘦的”
“我没瘦,老爹”
“看着感觉瘦了”
“哎呀,你们别担心那么多,钱这个事情,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够,我还留了一笔钱,以防万一”
而另一边,鹿呦呦攥着衣角走进家门时,刘梅正在批改试卷,红钢笔在“不及格”三个字上画了个圈,鹿卫国蹲在地上,给自行车轮胎打气,脚蹬子发出吱呀的哀鸣。
“妈,李铮一首歌挣了二十万。”鹿呦呦的声音像被风吹得发飘。
“二十万?,什么二十万?”
缓了会,红钢笔“啪”地掉在试卷上,墨迹在“60分”的数字上晕开
刘梅猛地站起身,教案本从膝盖滑到地上:“你什么?二十万?”
'“你刚什么?”刘梅皱眉道
“你李铮一首歌挣了二十万?”
“他是不是骗你?那子从就会耍嘴皮子。”
鹿卫国捡起教案,擦了擦:“李这孩子从就实诚,不会骗人。再了,人家挣多少钱是人家的事,跟咱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 刘梅猛地停下脚步,“呦呦跟他从一起长大,要是……”
她没再下去,可眼里的光却亮了起来。以前她总觉得李铮配不上自己漂亮的女儿,一心想让鹿呦呦嫁个公务员或者老板,可现在看来,李铮这出息,可比那些人强多了。
鹿呦呦看着妈妈突然变聊脸色,心里有点不舒服:“妈,你以前不是李铮没前途吗?”
“孩子家懂什么。” 刘梅瞪了她一眼,转身往卧室走,“我去换件衣服,去你王阿姨家串个门。”
其实她哪是去串门,心里早就盘算着要去李铮家看看。二十万啊,这在县城能买套不错的房子了。她得亲眼看看,李铮是不是真的挣到了那么多钱。
走到李铮家楼下,刘梅突然停住脚步,往鹿呦呦头发上别了个蝴蝶结发卡:“笑一笑,别拉着脸”
她理了理自己的衬衫领口,袖口的纽扣扣得一丝不苟,这件衬衫是教师节学校发的,她平时总嫌颜色老气,今却觉得格外体面。
玉秀莲开门时,手上还戴着那只金镯子,阳光从门楣斜照进来,在地面投下道晃眼的光带。
刘梅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那圈金光上,她去年给鹿呦呦外婆买的银镯子,才花了三百块,戴了半年就发黑了。
“是梅啊,快进来”
玉秀莲侧身让她们进屋,金链子随着动作滑出领口,福字吊坠在胸前一晃一晃。
刘梅的手指在口袋里蜷了蜷,面色低沉
她想起上周开家长会,隔壁班王老师戴了条金项链,在办公室炫耀了半,今这金链子的粗细,可比王老师那条气派多了。玉秀莲初中都没毕业,凭什么能戴这么好的首饰?
“这镯子真好看”刘梅的声音声音恭维,全然没有以往的趾高气扬“得不少钱吧?”
“孩子买的,我也不懂”玉秀莲把镯子往袖子里藏了藏“呦呦快坐,阿姨给你拿糖。”
鹿呦呦没动,眼睛盯着茶几上的五粮液。去年过年,她爸单位发了瓶郎酒,全家宝贝了半个月,最后还是给外公拜年时带去了。如今这瓶酒就敞着口,酒盖扔在旁边,像块普通的玻璃碴。
“铮铮呢?”刘梅端起茶杯,指尖在杯耳上转了转。
“在屋里打电话,要给我们订去杭州的机票。”玉秀莲的语气里藏不住得意,“我不去,他非让我们去看看西湖”
刘梅的茶杯差点脱手
她教了二十年书,最远就去过省市里的公园,玉秀莲居然要去杭州?
她突然想起自己总在家长会上,要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可现在看来,自己的起跑线,还没人家的终点线高。
“这孩子真孝顺”刘梅笑着,眼角的笑纹却有些僵硬
“不像我们家呦呦,上次让她给我买瓶护手霜,还我手糙,用什么都白费”
她着拉了鹿呦呦一把,“以后多跟铮铮学学,听见没?”
刘梅看着她手腕上的金镯子,心里盘算着怎么能让鹿呦呦跟李铮多亲近亲近。
以前是她看走眼了,这么好的女婿人选,可不能错过了。她假笑着:“以后可得让铮铮多帮帮我们家呦呦,年轻人互相照应嘛。”
玉秀莲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笑着点头:“那是自然,他们从玩到大的。”
刘梅又了几句奉承话,眼睛却一直瞟着李铮的房门,心里像有只虫子在爬。
暑假的时候,她还在菜市场跟人,李铮读那破大学没用,不如早点找个活儿干。
刘梅的脸突然有点发烫,今这场上门就像是个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
她聊了一会后不见李铮出来,也不好一直待在别人家里,就拉着鹿呦呦往家走,脚步快得像在赶路,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要是李铮是她儿子该多好,她教他背唐诗宋词,教他写毛笔字,他肯定比现在更有出息
县城区不大,都是邻里邻外的,有啥消息没两都会传开
三后,区里的人都知道李铮挣了大钱。
刚开始是一个月挣了二十万,后面传着传着成了十,都来更是一挣了二十万
李建国去买早点,摊主都笑呵呵的问:“听李老板你伢子几挣了二三十万?”
玉秀莲去买菜,卖菜阿姨非要抹掉零头:“你家伢子有本事,我也沾沾光”
李铮出门倒垃圾时,总能遇见邻居笑着打招呼:“李回来啦?现在都成大老板了?”
他笑着打着哈哈,转身时看见鹿呦呦站在楼道口,手里攥着个苹果,见他看过来,突然红了脸,把苹果往他手里一塞就跑。
“我妈要我给你的”
“?”
县城的人大多都比较市侩
你要是有钱了,谁都尊敬你,跟你和和气气的
你没钱了,表面上没啥的,背后无聊了,谁都扯你出来,逗个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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