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心脏狂跳，面上却竭力维持着镇定。
他知道，承认就是张良，意味着什么。不可能是招揽，只可能是……陷阱。他不能轻易暴露。
他微微蹙眉，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和一丝被冒犯的不悦，用带着簇口音的方言回道：“这位大人怕是认错人了。人姓韩，单名一个‘平’字，乃簇农户，并非什么张良。”
那人似乎并不意外，语气更加笃定：“先生不必讳言。少府丞顾大人，向陛下举荐先生大才，言先生胸怀韬略，智慧超群，乃世间罕有之国士。陛下求贤若渴，特遣我等前来，恭请先生前往咸阳，共商国是，一展抱负。”
顾大人？张良心中再次震动。这几个字，他近来听得太多，与那些新奇的事物紧密相连。
只是她为何会知道自己？还向嬴政举荐？这究竟是何意？
他脑中飞速旋转。是试探？还是真心招揽？若是试探，自己矢口否认，或许能暂时过关，但必然引起更大怀疑，日后处境更危。若是招揽……去咸阳，那个他立志要摧毁的都城，去见那个他恨之入骨的暴君？
“大人真的认错了。”张良坚持道，脸上带着农户应有的惶恐与固执，“人不识得什么顾大人，更不是什么国士，只会种地劈柴罢了。”
那人也不着急，从怀中取出一卷绢帛（顾念一从系统处兑换，提供的画像），又看了看张良，笑容更深：“先生风姿，非常人可及。即便布衣草履，亦难掩珠玉之华。陛下有旨，请先生务必随我等回咸阳。若先生执意不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的村民，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冰冷的意味，“只怕会牵连此间淳朴乡邻，非我等所愿，亦非陛下仁德之本意。”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张良的拳头在袖中骤然握紧，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他怒视着那名骑士，胸中翻涌着屈辱和愤慨。用无辜村民来胁迫他，果然还是那个暴秦！
然而，看着周围那些面带恐惧、不知所措的村民，看着收留他的那户人家孩子惊恐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他可以不顾自身安危，却不能连累这些给予他庇护的朴实之人。
更重要的是，那人口中那句“顾大人举荐”、“共商国事”、“一展抱负”，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回响。
去咸阳，亲眼见见那个能拿出诸多奇思妙想的顾大人？甚至……亲眼见见那个他恨了多年的秦始皇嬴政？
去，可能是龙潭虎穴，九死一生；不去，眼前这关就过不了，而且可能永远无法解开心中那巨大的疑团。
沉默了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在村民紧张的目光和那人耐心的等待中，张良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背负上了更沉重的东西。
他挺直了原本因逃亡伪装而微微佝偻的腰背，这一刻，那个韩国贵族公子仿佛又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他看向那人，目光平静，再无之前的惶恐与乡土气，恢复了清朗与深邃：“既如此……有劳诸位带路。”
他没有承认自己是张良，但这句话，无疑已是默认。
来人见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再次拱手：“先生，请。”
张良不再看那些目瞪口呆的村民，默默转身，走向那辆为他准备的马车。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这片他短暂栖身的土地上。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村落，向着西北方向，那个他曾经立志要摧毁的都城——咸阳，迤逦而去。
车内的张良，闭上眼睛，脑海中纷乱如麻。
而今日咸阳宫议事大殿内的气氛也已紧绷，如同冰火两重。
顾念一站在熟悉的位置上，深吸了一口气，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审视，但更多的，是来自某些角落毫不掩饰的警惕与敌意。
嬴政冕旒下的目光平静，扫过殿内众臣，最终在顾念一身上略作停留，他早已通过那些吵闹的心声知道这狐狸今要搞事，但他乐见其成。
“陛下，”顾念一出列，声音清亮，努力压下内心的忐忑，“臣，少府丞顾念一，有本启奏。”
“讲。”嬴政言简意赅。
“前次，臣曾建言设立‘大秦皇家学院’，旨在汇聚百家智慧，分科育人，为国储才。承蒙陛下与众位同僚审议，臣回去后深思熟虑，将此构想进一步细化完善。”她刻意加重了“皇家”二字的语气，旨在提升学院的权威性与正统性。
她从袖中取出一份更加厚实的奏章，由内侍呈送御前。
同时，她也拿出了另一叠装订好的册子，纸张封面，正是之前委托温钊秘密印刷的《拼音启蒙》。
“学院之设，非为标新立异，实乃强国之本。”顾念一开始阐述，尽量让自己的逻辑清晰。
“如今我大秦，农有新高产，工有新技艺，商有钱庄流通，然，诸事推进，无不深感人才匮乏！萧何、曹参等沛县才俊，已证明地方藏龙卧虎，下之大，如比之才埋没乡野者，不知凡几！”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各异的众人：
“皇家学院，拟设文、法、农、工、医、军、商等数院。文学院，并非只为吟诗作赋，更重文书、律令、地理、历史之学习，培养合格之官吏；法学院，深研律法精髓，明晰法理，培养断案、立法之专才；农学院，专攻稼穑之术，优化粮种，研究肥料，提升亩产；工学院，钻研器械制造、建筑水利、格物之道；医学院，探究病理药理，培养医师，普惠万民；军学院，则传授兵法谋略、战阵演练；商学院，学习筹算、贸易、管理，适应钱庄与官造发展之需。”
这一连串的学院设置，听得一些务实派的官员微微颔首。若能成事，确实能极大缓解目前各部门对专业人才的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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