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造局苏府位于金陵城东南，虽不及顶级勋贵府邸豪奢，却也庭院深深，戒备森严。顾言卿与燕十三并未走正门，而是凭借燕十三的身手，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府邸后园，避开了巡夜的家丁。
顾言卿似乎对苏府布局颇为熟悉，引着燕十三径直来到后园一处僻静的独立院。院门上书“云水居”三字，正是苏家姐苏云裳的闺阁所在。此时已是深夜，楼却仍有一扇窗户透出暖黄的灯火。
顾言卿有节奏地轻叩窗棂三下。片刻，窗户轻轻开启，露出一张清丽脱俗、带着几分讶异的脸庞，正是苏云裳。她看到窗外竟是顾言卿和燕十三，更是吃惊。
“顾先生？燕壮士？你们这是……”
“苏姑娘，事态紧急，冒昧打扰，恳请借宝地一用。”顾言卿言简意赅，神色凝重。
苏云裳见他二人风尘仆仆，顾言卿手中还紧抱着一个包袱，心知必有大事，也不多问，立刻侧身让二人进来，随即迅速关窗。
闺房内陈设雅致，书架上除了经史子集，更多是医书、工巧、格物志异之类的杂学，桌上还散落着一些精巧的机关零件和药材。
“顾先生，究竟发生了何事？”苏云裳点亮了更多灯烛，低声问道。
顾言卿将今夜墨羽阁被围、二人突围、盗取证物之事简要了一遍，并展示了包袱中的鬼工球、酒杯碎片等物。“苏姑娘，你精通格物与医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仔细查验这些物证，尤其是这两枚鬼工球的细微差别，以及毒物和可能残留的痕迹。”
苏云裳听完，俏脸微变，但眼神中更多是兴奋与专注。“幽冥司？鬼工球？竟有如此诡秘之事！”她接过物证，如同看到稀世珍宝，“顾先生放心，我这‘云水居’地下有一间暗室，是我平日钻研些‘不务正业’之所，绝对隐秘安全。请随我来。”
她走到书架旁，转动一个花瓶，只听机括轻响，一面墙壁缓缓滑开，露出向下的石阶。暗室内灯火通明，摆放着各种顾言卿叫不出名字的器具：显微镜、蒸馏装置、巧的熔炉、砧板、以及无数瓶瓶罐罐的药材和矿物粉末。
“太好了！”顾言卿赞叹，这正是他们急需的。
三人立刻投入工作。苏云裳先是心翼翼地取来两枚鬼工球，在特制的强光灯下，用自制的放大镜镜片仔细观察。
“顾先生请看，”她指着第一枚（现场发现）鬼工球的核心朱砂，“这朱砂色泽鲜红偏亮，质地细腻，应是上等的‘辰砂’。而这第二枚（暗格中发现）的朱砂，颜色略暗，细看有极细微的结晶颗粒，似乎掺了少许别的东西。”她又对比雕刻，“果然如您所，第一枚在云纹转折处有微崩口，工艺上虽极致模仿，但神韵稍逊，不如第二枚流畅自然，更像是……高仿之作！”
“高仿？”顾言卿和燕十三对视一眼。这意味着，两枚鬼工球可能来源不同！第一枚是“幽冥司”用来标记和警告的“制式”信物，而第二枚，则可能更古老、更接近核心？
接着，苏云裳开始处理酒杯碎片和毒酒残留。她用细的银针刮取残留物，放入不同的溶液中测试，又用自制的简陋“显微镜”观察。
“酒中确是砒霜无疑，纯度很高。”她沉吟道，“但这酒杯边缘，除了王大使的唇印痕迹，我还发现了一点点……非常细微的、不同于酒渍和唇脂的油渍。”
“油渍？”顾言卿追问。
“嗯，”苏云裳用镊子夹起一点沾有油渍的碎片，心嗅了嗅，“似乎是一种……淡淡的灯油混合着某种香料的味道，很特别。”
灯油？香料？顾言卿皱眉，这与酒具有何关联？
就在这时，燕十三拿起那个从张五中毒案取来的、装有茶碗碎片的布袋。当他打开布袋时，一片揉皱的、沾着茶渍的桑皮纸从碎片中飘落下来。这纸片原本可能被贴在茶碗底或藏在茶壶盖内，之前未被注意。
“东家，你看这个。”燕十三将纸片递给顾言卿。
桑皮纸上，用焦黑的木炭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丙柒库粮，实送西山皇陵，癸字道用。”
如同一道闪电劈开迷雾！
丙柒库！正是密码“丙·柒·廿三”中的丙柒库！
西山皇陵！癸字道！这与沈文渊所的“癸”字项目指向陵寝“暗渠”、“备用享殿”完全吻合！
王元亮清查的“账外之粮”，竟然被偷偷运往了西山皇陵，用于所谓的“癸字道”工程！这绝对是非法的、隐秘的勾当！
张五或许是无意中看到了运粮的单据或听到了秘密，才被灭口。这桑皮纸，可能是他情急之下留下的保命符，也可能是想揭露真相的证据！
一切都联系起来了！阴谋的轮廓骤然清晰——有人利用职权，盗用国库粮饷，在进行一项位于皇陵的、不被朝廷认可的隐秘工程！“幽冥司”很可能是这项工程的执行者和护卫者！
“西山皇陵……癸字道……”顾言卿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我们必须去西山皇陵一探究竟！”
“不可！”苏云裳急忙劝阻，“皇陵乃禁地，守备森严，且若真有隐秘工程，必是龙潭虎穴！顾先生，此事牵涉太大，需从长计议！”
顾言卿何尝不知危险，但线索直指皇陵，父亲之死的答案或许就在其中，他无法等待。
就在这时，暗室上方隐隐传来喧哗之声，似乎有大批人马闯入苏府！
一个丫鬟惊慌的声音从通道口传来：“姐！姐！不好了！应府赵推官带着大批官差把府上围住了，是……是要缉拿钦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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