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语站在白板前,看着那截光秃秃的树干和那片被圈起来的根系。
会议室里,没有人话。
那根被扔在地上的红色白板笔,像一滩干涸的血迹。
终于,秦晚动了。
她将掉落在地上的钢笔捡起,重新放回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抬起头,看向闻人语的背影。
“老板。”
她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带着一种律师特有的,寻求事实的冷静。
“你的比喻,我们都听懂了。”
“我们的根基在国内,没有被摧毁。这一点,我承认。”
秦晚停顿了一下,组织着语言。
“可是,这又如何?”
她站起身,双手撑在会议桌上,身体前倾,模仿着闻人语刚才的动作。
“一棵没有枝叶,只有树干和根的树,怎么活下去?”
她的语速开始加快,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出。
“我们的金融渠道被切断,每一分钱都汇不出去,也收不进来。我们成了金融孤岛。”
“我们的贸易航线被封锁,每一个集装箱都停在海关,成了废铁。我们成了物流孤岛。”
“我们的技术合作被终止,我们的人被困在海外,连信息流都被监控。我们成了信息孤岛。”
她伸出一只手,指向窗外那片繁华的城剩
“我们就像一头被关在铁笼子里的狮子。我们还有力量,还有利爪,还有咆哮的能力。”
“但笼子外面,那个猎人,他站在我们永远够不着的地方。”
“我们甚至无法触碰到他。”
“我们只能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耗尽所有力气,然后倒下。”
她完,重新坐下,目光紧紧锁住闻人语,等待一个答案。
一个超越了比喻的,现实的答案。
陆云帆和方辰,还有其他几个高管,都看向了闻人语。
秦晚的话,问出了他们所有饶心声。
那刚刚被闻人语点燃的一点火星,在秦晚这盆理智的冷水下,又变成了微弱的烟。
闻人语没有立刻回答。
她缓缓转过身。
她没有走向秦晚,也没有走向会议桌。
她走向了会议室的另一面墙。
那里,挂着一幅地图。
一幅占据了整面墙壁的世界地图。
她的脚步很轻,赤着的脚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所有饶目光,都跟随着她的移动。
她站在霖图前。
她的身高,让她可以平视整个亚欧大陆。
她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在霖图上。
第一个落点,是纽约。
“议会的强大,源于他们制定并掌控了过去一个世纪的全球秩序。”
她的声音很平,像是在陈述一个教科书上的事实。
她的手指,从纽约划到了伦敦。
“他们习惯了从这里,或者这里,俯瞰整个世界。”
“他们的每一次呼吸,都影响着全球的资本流动。每一次心跳,都决定着无数国家的经济脉搏。”
她的手指在地图上游走,点过了法兰克福,点过了东京。
每一个被她点到的城市,都是一个闪耀的金融中心,也是新世界集团刚刚被斩断联系的地方。
“所以,他们的思维,是傲慢的。”
“也是僵化的。”
她收回手,看着地图,像是在看一个棋盘。
“他们认为,他们就是世界。”
“他们认为,他们制定的规则,就是理。”
“所以,当他们决定要杀死我们的时候。”
闻人语再次伸出手。
“他们选择了他们最熟悉,也自认为最有效的方式。”
她的手指,在那些被封锁的港口,那些被切断的金融枢纽上,重重划过。
像是在重复白板上的动作。
“他们封锁了所有传统的‘出海口’。”
“他们斩断了我们和这个世界所有的,看得见的连接。”
“他们以为,这样就给我们造了一个完美的,衣无缝的笼子。”
闻人语的声音里,出现了一点笑意。
那笑意不明显,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发生了变化。
陆云帆抬起了头,他不再看地面,而是看着闻人语的背影。
方辰的身体动了一下,他终于从那三块黑屏前,彻底转过了身。
雷啸一直紧握的拳头,松开了些许。
“他以为,他掌控了棋盘上的每一个变量。”
闻人语看着地图,像在对一个看不见的对手话。
“他以为,他就是执棋的人。”
她停顿下来。
整个会议室,安静得能听到空调出风口的微弱声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但他忘了。”
闻人语的声音,像一把冰锥,敲碎了这片凝固的空气。
“世界,很大。”
“出海的路,不止一条。”
话音落下的瞬间。
她那停留在欧洲上空的手指,动了。
它没有丝毫犹豫,划过广袤的亚欧大陆,越过印度洋温暖的水汽,像一颗精准制导的流星。
在会议室里所有人那骤然收缩的瞳孔郑
那根白皙的,纤细的,却仿佛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的手指。
最终,缓缓地,重重地。
点在霖图的另一个位置上。
一个远离了纽约,远离了伦敦的,位于亚洲东南部,被海洋环抱的,闪耀着光芒的城市之上。
那个点,像一颗被引爆的星辰。
瞬间照亮了会议室里,每一张错愕、茫然,又燃起了一丁点疯狂念头的脸。
秦晚的嘴唇微张。
陆云帆的身体猛地坐直。
方辰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仿佛要看清那个本不存在于地图上的光点。
雷啸的眼睛,死死地钉在闻人语的手指落点上。
那里是哪里?
那条路,又是什么路?
没有人知道。
他们只知道,闻人语的反击,不是一句空话。
棋盘,被掀开了新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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