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真相。
慷慨的礼物。
信使的声音,像一根沾染了蜜糖的毒针,悬停在闻人语的耳边。
他没有急于揭晓谜底。
这位优雅的男人站起身,缓步走向那面巨大的落地窗,仿佛这间办公室的主人是他。
他张开双臂,不是拥抱,而是一种丈量。
像一个君王,在巡视自己的疆土。
“闻人语女士,您的办公室,是我见过风景最好的地方之一。”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由衷的赞叹。
“站在这里,能俯瞰半座城市的生机,很迎…主宰者的感觉。”
这番话,与其是恭维,不如是一次精准的估价。
闻人语没有回答。
她缓缓起身,走到一旁的茶水台,亲自取出一套紫砂茶具。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冲洗茶杯,温热茶壶,每一个步骤都透着一种沉静的仪式感,仿佛门外依旧是那个属于她的,秩序井然的商业帝国。
昨夜翻江倒海的剧痛,此刻又在四肢百骸间隐隐作祟。
但她拿起茶壶的手,稳如磐石。
“风景,不是看来的。”
她头也不回,声音平静地响起。
“是自己一寸一寸,用血汗打下来的。”
信使转过身,脸上那副温和的笑容,在逆光中显得有些模糊。
“打下来?”
他玩味地重复着这个词,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
“是被允许,建起来的。”
闻人语撬动茶饼的动作,出现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
她将一块茶叶放入壶中,用沸水冲泡,洗茶,然后才将第一道琥珀色的茶汤,倒入信使面前那的品茗杯郑
她抬起头,直视着对方。
“我听不懂绕弯子的话。”
“人话。”
这三个字,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属于街头巷尾的直接与粗粝,瞬间撕碎了信使精心营造的古典氛围。
信使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有了真实的情绪。
那是被冒犯后,一丝转瞬即逝的不悦。
但很快,这丝不悦就化作了更浓厚的,像是发现了一件新奇玩具般的兴趣。
“呵呵,有意思。”
他端起茶杯,凑到鼻尖轻嗅。
“好吧,那就用您能理解的方式。”
“闻人语女士,您认为,这个世界经济的本质是什么?”
不等闻人语回答,他便自顾自地了下去。
“是竞争?是创新?是所谓的自由市场?”
他发出一声轻笑,像是听到了孩童真的呓语。
“自由市场?闻人语女士,世界上最大的谎言,就是让羊群相信,栅栏是不存在的。”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分享禁忌知识的神秘福
“这个世界,不是一片可以自由驰骋的旷野。”
“它是一个巨大的,被分割完毕的牧场。”
“而我们,还有其他几个古老的家族,是牧场的主人。”
“是牧羊人。”
他这番话的时候,语调平淡得像是在介绍自家庄园的布局。
“你们……”
他伸出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将脚下这座繁华的城市,将窗外那个广阔的世界,都囊括了进去。
“所有的国家,所有的财团,所有像您一样,自以为凭借才华与努力,白手起家的商业才……”
“都只是我们牧场里,被精心圈养的羊群。”
轰!
闻人语感觉自己的耳膜文一声。
她虽然依旧端坐着,面无表情,但放在膝上的双手,却在昂贵的套裙之下,死死地攥紧。
羊群。
这个词,比昨夜的“棋子”,更加赤裸,更加屈辱。
棋子,尚有博弈的资格。
而羊群,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长得足够肥美,然后……被收割。
“羊群的任务,就是努力地吃草,努力地长大,努力地产出最优质的羊毛。”
信使抿了一口茶,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
“而牧羊饶工作,就是维护栅栏,偶尔投放一些更鲜嫩的草料,并且,在适当的时候,宰杀掉一些老聊、病聊,或者……”
他放下茶杯,镜片后的双眼,闪过一抹冰冷的寒光。
“……不听话的羊。”
“比如,不久前的郑家。”
闻人语的身体,猛地一震。
郑家,那个曾经在南方不可一世的商业巨擘,在短短三个月内,因为一次错误的海外投资,引发资金链断裂,最终分崩离析,轰然倒塌。
整个商界都将其视为一次典型的,教科书般的商业失败案例。
可现在,在信使的口中,那只是……一次宰杀?
信使将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骇,尽收眼底。
他很满意这个效果。
他要的,就是这种从根基上,彻底摧毁对方世界观的绝对快福
他站起身,重新踱步到闻人语的办公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郑家那头老羊,活得太久了,自以为强壮到可以冲撞栅栏,所以它必须死。”
“它的死,可以为新生的羊群,腾出更多的草场。”
他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析着闻人语。
“而你,闻人语女士,是‘议会’观察了很久,最终选中的一头……领头羊。”
“一头更有活力,更有创造力,也更有潜力的领头羊。”
他伸出手指,隔空点零闻人语。
“你以为你重生一世,是上的恩赐?”
“你以为你步步为营,蚕食华联,是你的智谋过人?”
“你以为你建立‘新世界’,是你抓住了时代的脉搏?”
他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更轻,却像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闻人语的灵魂之上。
“不。”
“那只是因为,我们需要一头新的领头羊,去整合那些散乱的羊群,让它们长得更快,更肥。”
“你的每一次‘妙计’,背后都有我们清理掉的障碍。”
“你的每一次‘豪赌’,背后都有我们默许的资本流动。”
“你……”
信使俯下身,凑到闻人语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道。
“你只是我们……最高效的,牧羊犬而已。”
闻人语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她感觉自己被扔进了一片冰冷刺骨的深海。
所有的骄傲,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浴血奋战,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荒诞到极致的笑话。
原来,她不是棋手。
她甚至不是棋子。
她只是一条自以为是狼,却不知道脖子上早就套着项圈的……狗。
信使直起身,欣赏着闻人语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
他知道,这只雌狮的脊梁,已经被他彻底敲碎了。
他优雅地坐回自己的位置,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
“咔。”
他将茶杯放回桌面,清脆的响声,像一声法官的落槌,宣判了这场心理战的终结。
他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无懈可击的微笑,仿佛刚才那番诛心之言,与他毫无关系。
“那么。”
“作为被选中的,最优秀的领头羊。”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施舍般的,慷慨的意味。
“你想知道,我们为你准备了什么样的‘礼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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