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的海雾刚被朝阳撕开道口子，万丈高的龙门已架在碧波之上。
与玄冰渊那座隐秘的龙门不同，这尊盛典用的龙门通体由东海玉髓砌成，门楣上盘着九条金龙虚影，每片鳞甲都反射着日光，将海面照得如同铺了层细密的金光。
四海龙王立于门侧的珊瑚台上。
东海龙王则位列最前端。
只见她的龙袍被海风吹起一角，龙袍拂过海水时，激起的浪花竟都凝成了一粒粒珍珠。
嘶......
旁边观礼的重光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真的珍珠吗？
好想捞一颗来看看。
算了算了，这样做实在是太跌面了。
不符合他龙族太子的身份。
“今日龙门启，凡水族有灵者皆可一试。”
东海龙王的声音裹着龙威传遍四野，海面上顿时掀起阵骚动。
重光站在离龙门百丈远的玄龟背上，看着下方黑压压的各色水族。
这回可真是海鲜河鲜大聚会了。
不远处的青背鲤鱼妖摆着尾鳍，黄鳝精将身子盘成螺旋，不断丈量起跳的距离，还有些修为尚浅的蛇妖，正用尾巴互相缠绕打气，眼睛却死死盯着龙门顶端那道流转的金光。
最前排的则是四海龙族辈。
北海家的某个太子正用龙爪梳理着自己的龙鬃龙鬓。
旁边西海龙王家孙子的外孙女捧着面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水镜，镜面竟映出她自己未来化出双角的模样，看到镜中情景后，她的嘴角忍不住的上翘。
这预言水镜的预言成功率足有七成吗，看来此行必定顺利了。
其余龙子龙孙的反应跟他们大差不大。
这些龙子龙孙的跃龙门，更像是场血脉提纯的仪式，并非必要的过程。
相对普通水族而言，他们轻松惬意了太多。
“开始！”
东海龙王挥动手中的权杖。
万丈高的龙门突然发出震耳龙吟，九条金龙虚影同时张口，喷出淡金色的真龙之气，在门内织成道半透明的光幕。
最先冲出去的是条百丈长的赤鲤妖。
它蓄力时尾鳍拍得海面“啪啪”作响，脊背上的鱼鳍猛地张开，目光死死的盯着龙门。
就是现在！
它猛地摆尾，赤红的身影如离弦之箭射向光幕，可刚触及真龙之气，鳞片就“簌簌”往下掉。
赤鲤妖发出痛苦的嘶鸣，却仍拼命扭动身子想往前挤，直到金光将它的尾鳍烧成焦黑，这才扑通一声坠入海中，激起一圈圈惨淡的血花。
“可惜了。”
重光听见脚底下的玄龟低叹。
他忽然想起自己私下跃龙门时，那股压力虽更磅礴，却被四海龙王用结界柔化了大半。
此刻亲眼见这无遮无拦的真龙之气，才明白为何成功的妖怪只有半成。
实惨。
紧接着起跳的是条黄鳝精。
它显然做足了准备，起跳前将身子拧成麻花状，借着反弹之力射向高空，在空中还不忘舒展躯体，试图让更多鳞甲接触金光。
可就在它即将穿过光幕的刹那，真龙之气突然化作把无形的利刃，毫不留情从它脊背划过。
“啊啊啊啊！！！”
黄鳝精发出凄厉的惨叫，半截身子带着新长出的龙鳞坠入海中，剩下的半截却被金光烧成了灰烬。
海面上很快浮起层层血沫，又迅速被海水淹没。
失败的水族或沉或浮。
偶尔有几个重伤未死的，也只能在水里痛苦地抽搐。
可后面的妖怪依旧前赴后继，不肯放弃。
.......
紧接着便是四海龙族的龙子龙孙。
北海龙王家的某位太子深吸口气，周身泛起霞光，化作条黑鳞龙。
他没有像妖怪们那样急于冲刺，而是绕着龙门盘旋半圈，待真龙之气稍弱的瞬间猛地扎入。
光幕中的金光在他身上炸开，黑鳞被震得纷纷脱落，却又以更快的速度长出新的鳞片。
那些新鳞泛着玉石般的光泽，显然是血脉提纯的征兆。
“成了！”
他冲出龙门的刹那，发出声兴奋的龙吟，额间竟多晾玄色的龙纹。
西海家的公主紧随其后。
她化出原形时是条银龙，入水时特意卷起道浪花护住周身，穿过光幕时，银鳞上突然燃起细碎的火焰，只见她死死咬着牙，龙角在金光和火焰中寸寸变长！
冲出龙门的瞬间，她回头望了眼海面，眼中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对失败者的漠然。
龙族的血脉优势，果然得独厚。
至于冒死跃龙门的水妖，龙子龙孙们从来不放在心上。
这些水妖即便化作龙种又能怎么样？
也不过是低贱之躯罢了。
重光则是漫不经心的观察着四周的妖怪。
他忽然发现一条黑蛇妖正缩在角落，蛇瞳里满是犹豫。
这蛇妖修为不浅，足在化神后期，可每次前面的妖怪失败，它的身子就会抖得更厉害，直到看见四海的龙子龙孙们成功之后，才下定了决心。
黑蛇妖起跳时没有花哨的动作，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往前冲。
它穿过光幕的瞬间，重光清楚地看见它的鳞片在金光中融化，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组。
不是蛇鳞，而是带着龙纹的青黑色鳞甲。
“啊！”
它发出既痛苦又狂喜的嘶吼。
冲出龙门时，头顶竟钻出对寸许长的龙角，虽歪歪扭扭，却闪着玉石般的光泽，同时腹部也迅速长出一对爪子。
黑蛇妖落入海中时，周围幸存的妖怪突然爆发出欢呼。
“成了成了！！”
“终于成了一个！！”
“祖龙保佑！”
这是今第一个成功的非龙族，足以鼓舞其余的水妖。
可希望很快又被绝望取代。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只有三条鱼妖和两条鳝妖成功长出零星龙鳞，其余的都成了海面上的浮尸。
重光望着那些仍在跃跃欲试的妖怪，突然想起路老鬼过的话。
“这世道，想往上爬，总得赌上点什么。”
无论是修仙界还是现代社会，皆是如此。
他摸了摸额间被施法隐去的火焰印记，心情略有复杂。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那份被四海龙王悄悄护着的从容，是多少水族梦寐以求的奢望。
可他竟然还觉得四海龙王对他宠爱过甚，搞得他有些尴尬。
现在想想，自己的确是够贱的。
......
龙门顶赌金光渐渐暗淡，最后一个起跳的是条泥鳅精。
它资质甚低，足足五十年才修出灵智。
此刻它拖着肥硕的身子，慢悠悠地游向龙门，仿佛不是去搏命，只是去赴场寻常的宴席。
泥鳅精起跳时甚至没能离开海面太高，却在接触金光的刹那，背鳍处突然裂开道口子，钻出片巴掌大的龙鳞。
“够了......够了......”
泥鳅精喃喃着沉入海中，眼中的光芒比任何成功的龙族都要亮。
有了这片龙鳞，它也算是不入流的龙种了。
往后修行会轻松不少。
等到泥鳅精越过之后，龙门上的九条金龙虚影化作光点融入海面。
海面上的血沫正被潮水慢慢卷走，幸存的成功者们聚在一起，互相抚摸着新长出的龙鳞龙角，像是在确认这场梦是否真实。
场面桌上有点辣眼睛。
“收阵吧。”
东海龙王转身，施法收起龙门，“让龙兵们清理战场，给成功者登记名册，失败者......就地安葬。”
是安葬，实际上也是到了妖怪的肚子里。
总不能把这些血肉浪费了不是？
妖怪们总是有这样“勤俭节约”的美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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