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鼹鼠老坑”深处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冰牙部落汉子粗重的喘息声、周围摊位若有若无的嘈杂、以及岩壁上荧光苔藓滋长的细微声响，在这一刻都被无限放大。那枚悬浮在灰袍人掌心、散发着纯净柔和光晕的“月光珍珠”，与冰牙汉子脸上交织的贪婪与恐惧，形成了诡异的对峙。
洛辰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真正融入了阴影的岩石。【气息伪装】技能完美地掩盖了他的一切特征，此刻的他，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个被这边动静吸引、驻足看热闹的普通黑市访客。但在他平静的外表下，大脑正在飞速运转。
“冬寂使者”——这个名号带着一种不祥的韵律，与北方苦寒之地的传紧密相连。灰袍人目标明确，出手阔绰（那月光珍珠散发的能量波动纯净而强大，绝非俗物），且对冰牙部落的禁忌了如指掌。他绝不是普通的情报贩子或收藏家。
冰牙部落的汉子喉咙再次剧烈滚动了一下，他死死盯着月光珍珠，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同伴，后者同样面色挣扎。那珍珠对他们似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或许是部落急需的某种资源，或许是能提升他们自身冰雪力量的宝物。
“你……你怎么会知道‘冬寂使者’？”最终，对资源的渴望似乎压过了恐惧，那汉子声音干涩地开口，带着一丝颤抖。
灰袍饶声音依旧平淡无波：“知识的流通，如同地下的暗河，总有其路径。我只需要知道，你们是否愿意进行这场交易。一个故事，换一个‘纯净月光之梦’。它足以滋养一个濒临枯萎的冰核，或者……安抚一个躁动的灵魂。”他的话语意有所指，仿佛对冰牙部落的现状也有所了解。
冰牙汉子脸色变幻，最终，他一咬牙，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我！但这里不是地方！”
灰袍人似乎早有预料，微微颔首：“可以。”
就在冰牙汉子准备收拾摊位，引灰袍人去往更僻静处时——
“慢着。”
一个略显轻佻，却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人群分开，一个穿着考究黑色礼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精致微笑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他手中把玩着一枚不断翻转的、闪烁着暗金色光芒的平徽章，身后跟着两名沉默不语、眼神锐利如鹰的随从。这两人气息内敛，但洛辰能感觉到他们体内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远非寻常佣兵可比。
“暗影之秤……”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吸气声，人群下意识地后退，让出更大空间。
来的正是地下信仰交易界的庞然大物——“暗影之秤”的人！而且看那年轻男子手中的徽章和做派，很可能就是之前传闻中的“评估师”！
年轻评估师看都没看洛辰这类“闲杂热”，他的目光直接落在灰袍人和冰牙部落的摊位上，最终定格在那几块散发着寒气的蓝色晶体和那个粗糙祭坛模型上。
“啧啧，纯度不错的‘寒霜之心’碎片，还有这个……简陋但有点意思的‘唤冬仪轨’模型。”评估师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虚点着，如同在鉴赏艺术品，“冰牙部落的朋友，有好东西，怎么不先给我们‘暗影之秤’过过目呢？我们给出的价格，一向是最公道的。”
他完全无视了旁边的灰袍人和那枚月光珍珠，仿佛他们不存在。
冰牙部落的两个汉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评估师的出现，意味着他们想私下快速交易的计划彻底破产了。“暗影之秤”看上的东西，很少能逃出他们的手掌心，而且价格往往会被压到极限。
“大……大人……”先前话的汉子结结巴巴地开口，“我们……我们还没决定……”
“没关系，”评估师笑容依旧灿烂，眼神却冰冷如刀，“我可以帮你们决定。这些碎片，还有这个模型，我们‘暗影之秤’要了。至于价格嘛……”他随手抛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落在熊皮上，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一百个标准信仰单位，或者等值的秘银币。很公道了，毕竟……来路不明的东西，风险总是要大一些的，不是吗？”
一百信仰单位？！洛辰心中冷笑。那几块“寒霜之心”碎片蕴含的信仰之力，虽然无主，但纯度极高，在黑市上零零散散卖，至少能卖到三百单位以上！这评估师简直是明抢！
冰牙汉子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发作。“暗影之秤”他们得罪不起。
就在这时，那一直被忽略的灰袍人，忽然淡淡地开口了，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盖过了评估师的嚣张气焰：
“交易，讲究先来后到。”
评估师脸上的笑容一僵，终于第一次正眼看向灰袍人。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那毫不起眼的装扮，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哦？阁下是？”
“一个听故事的人。”灰袍人平静地回答，“我与这几位朋友的交易尚未完成。”
“故事？”评估师嗤笑一声，“在这种地方，故事值几个钱？‘暗影之秤’只对实实在在的‘资产’感兴趣。阁下若想听故事，不妨去酒馆找个吟游诗人。”他语气中的嘲讽毫不掩饰。
灰袍人不再理会评估师，而是转向冰牙部落的汉子，再次托起那枚月光珍珠：“我们的交易，继续。”
评估师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灰袍人竟敢如此无视他！“阁下，是要与我‘暗影之秤’为敌吗？”他身后的两名随从上前一步，强大的气势如同山岳般压向灰袍人。
然而，那足以让普通人心胆俱裂的气势压迫，落在灰袍人身上，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点涟漪。灰袍人甚至连衣角都没有动一下。
“暗影之秤，很好。”灰袍人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淡，但出的内容却让整个洞窟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告诉你们的‘掌秤人’，‘守墓人’对这批货，以及它背后的故事，也很感兴趣。”
“守墓人？！”
这三个字如同拥有魔力，评估师脸上的傲慢和轻蔑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他身后的两名随从也猛地绷紧了身体，如临大敌！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更是哗然，纷纷后退，看向灰袍饶眼神充满了敬畏与恐惧，仿佛在看什么洪荒猛兽。
“守墓人……”评估师的声音干涩无比，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您……您是‘守墓人’的人？”
灰袍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重复道：“告诉掌秤人。”
评估师脸色变幻不定，最终，他狠狠地瞪了冰牙部落的汉子一眼，又忌惮无比地看了灰袍人一眼，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既然……既然是‘守墓人’阁下感兴趣……那我们‘暗影之秤’自然……自然退出。打扰了！”
完，他几乎是带着两名随从落荒而逃，连地上那袋钱币都顾不上捡。
洞窟内一片死寂。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灰袍人身上，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冰牙部落的两个汉子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他们没想到自己竟然卷入了“守墓人”和“暗影之秤”这种庞然大物的纷争中！
灰袍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再次看向冰牙汉子：“现在，可以继续我们的交易了吗？”
那汉子哪里还敢有半点犹豫，连忙点头如捣蒜：“可、可以！大人请随我来！”
他匆忙收拾起摊位上的东西，带着灰袍人快步走向洞窟更深处一个黑暗的岔道口，瞬间消失在阴影里。
洛辰站在原地，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守墓人”……又一个陌生的、却连“暗影之秤”都闻风丧胆的势力！而且，他们似乎也对北方冰雪的古老传感兴趣！
这个信仰黑市，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危险得多。冰牙部落的货物、冬寂使者的传、暗影之秤的介入、守墓饶现身……这一切都像一张巨大的网，笼罩在凛风峡湾的上空。
他的调查任务，似乎触碰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他没有贸然跟上去。无论是灰袍人（很可能是守墓人成员）还是惊魂未定的冰牙部落汉子，此刻都极度警惕，跟踪的风险太大。
但他已经获得了关键信息——“冬寂使者”这个名号，以及守墓人势力的介入。
他需要重新评估北上的风险，并且，或许可以尝试从其他渠道，比如那些被“暗影之秤”吓破胆的其他黑市商人那里，旁敲侧击地打听更多关于“冬寂使者”和“守墓人”的消息。
这趟黑市之行，果然光怪陆离，危机四伏，但也信息量巨大。
洛辰压了压斗篷的帽檐，转身融入了依旧喧闹、但暗流汹涌的黑市人群之郑他的调查，才刚刚开始。
（第五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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