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宫的夜色渐浓,浣月阁内烛火摇曳,映得铜镜中的人影,忽明忽暗。
江婉独坐梳妆台前,指尖悬在胭脂盒上,迟迟未落。
望着镜中的素面朝,眉梢眼角带着几分疏离。
往日这时,她总盼着君上驾临,会精心描眉画眼,生怕失了宠;
可今夜,兰儿那句 “君上去了挹月阁”,竟让她心底泛起一丝隐隐的解脱。
“娘娘是想梳妆打扮吗?” 兰儿从背后悄过,见她对着铜镜发怔,笑着打趣,“今晚君上可是去了阴姬那边呢。”
“哦。” 江婉轻应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她忽觉自己的反常 —— 从前君上去找阴简,她总会心里不安,怕君上被迷惑、怕自己失了恩宠;
可现在,她竟有些庆幸君上没来,这份微妙的心理变化,直让她心头隐隐发慌......
挹月阁内,气氛欢快。
阴简陪着姬约聊,着宫外的趣闻,二人笑作一团。
不经意间,言谈带出司马熹,她这便端起酒樽轻抿一口,语带轻讽:“起司马大人,臣妾倒真是佩服得很。”
姬约有些意外,挑眉一问:“哦?此话怎?”
阴简放下酒杯,眼神似笑非笑,“能让君上这般倚重,还能让江姬那般偏袒,司马大人若不是人才,谁还能算?”
闻听此言,姬约笑容淡去,面色微变,沉默片刻后,他猛地起身:“夜深了,本君还有要事。”
“君上!君上!”
阴简慌忙起身想拦,可姬约早已大步走出殿门,只留下她满眼的不甘。
姬约快步走向浣月阁,远远便示意内侍不必通传。
他轻手轻脚推开阁门,绕过外间的屏风,径直走向江婉的卧间。
走到门口处,他忽然停下脚步,驻足观看。
只见江婉坐在梳妆台前,低着头,指尖正轻轻摩挲着什么,神情专注,全然无福
他悄悄绕到江婉身后,想看看她究竟在摆弄什么。
烛光下,一串珍珠猫头映入眼帘:颗颗圆润珍珠,金线串起,猫耳尖尖......
“爱姬在想什么呢?” 姬约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江婉吓得浑身一震,脸色骤变,下意识地想将珍珠串往袖中藏。可姬约早一步伸手,将那串珍珠抢了过来,掂在手里笑道:“爱姬的手艺倒是不错,竟能串出这般精巧的玩意儿。”
他看向江婉,只见她脸色蜡白,便哈哈大笑:“怎么?本君这突然一闹,就把爱姬吓成这般?”
江婉这才缓过神来,拍了拍胸口,带着几分嗔怪:“君上怎的这般捉弄人,差点把妾身的魂都吓飞了。”
姬约在手中把玩着珍珠猫头,眉头一皱:“这是哪里来的?”
江婉心头一紧,随即定了定神,柔声道:“君上忘了吗?上月您才赏了我一盒珍珠,妾身喜欢猫儿,可君上不喜欢,妾身只好串了这个,无聊解闷玩儿。”
她着,眼底泛起几分委屈,“君上若不高兴,妾身扔了它便是。”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 姬约恍然大悟,“爱姬喜欢就好......”完,他便将珍珠猫头随手放在梳妆台上,转身向内间。
江婉看着他的背影,长长舒了一口气,指尖却仍在发抖 。
***
浣月阁外殿
兰儿低眉进来,将酒水果盘轻置于案上,于烛影摇曳间悄然退下。
姬约与江婉对坐案前,酒液在烛光下漾开,温润流光。
姬约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把玩着酒樽:“昨日挹月阁中,爱姬一番剖析,条理分明,句句中肯……真是让本君刮目相看。”
他亲自执壶,缓注清酒入斛,推至江婉面前,声调悠长:“这般见识,本君往日竟毫未察觉……”他目光微凝,似不经意间问道,“可是有人教过于你?”
江婉双手接过酒樽,垂首示谢,抬眸睫影轻颤:“妾身幼时读过几年诗书,略识得几个字,此节君上早已知晓……”
她声渐低柔,似染愁绪,“自入深宫,长门深锁,何人可与妾身这些?君上此问,莫非有疑?”
姬约颔首,示以微笑:“爱姬莫要多心,本君随口一问罢了”
江婉复又轻声道:“昨日挹月阁中所言,不过情急之下肺腑之语,实属粗浅之谈……蒙君上谬赞,妾反觉惭愧了。”
姬约复又提起,司马熹所提蔡离换胡陇,本君觉得有理;符弥按法度程序,当属合情;阴姬言防擅权,是为中肯。”他话音一顿,原本带着暖意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像要穿透人心,“爱姬以为,本君应当如何决断?”
江婉的心猛地一沉,司马熹的叮嘱,瞬间浮现耳边:“让君上明白,你支持的是公理,不是我这个人。”
她定了定神,缓缓道:
若依符大人之见,新职仍出于旧制,难免各种牵连,不过是一个胡陇换一个胡陇罢了,难有奇兵雷霆之效,妾以为不可!
阴姬姐姐所虑,实关根本,若司马大人果与蔡、胡二人有私谊勾连,而君上不察即准,恐所任非人,败坏纲纪。此非徒损圣誉,更助长以权谋私之风,决不可纵。
妾以为,君上当先察后断,明查暗访。
若司马熹确涉私结,便当依法治罪,以正视听,亦可儆戒后来之人;
若查无实据,而蔡离确为能吏,胜任新职,则当嘉奖司马大人为国举贤之忠,亦可激励群臣广荐良才。
姬约静静地听着,眼神渐渐柔和,赞许:“爱姬能如此思虑周全,看来之前是本君多疑了,错看了爱姬的才华!”
江婉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她端起酒杯,轻轻躬身:
“君上过誉了,这不过是臣妾的愚见罢了。若君上觉得妾身之所见有用,便纳之;若觉粗鄙无用,君上勿要见笑,妾身能为君上分忧,便已知足。”
姬约看着她从容不迫的模样,忽然哈哈大笑,拿起酒壶为她斟满酒:
“爱姬这般有见识,却还如此谦逊,倒是让寡人愈发的喜欢你了。来,陪寡人喝一杯!”
烛火跳动,映着两饶身影,浣月阁内的气氛彻底回暖。
可江婉端着酒杯的指尖仍有一丝微颤 ——她心底清楚,这场看似平常的夜谈,实则是一场无声的试探,
这种试探,且不知未来还要经历多少次,自己只能给出只许对,不许错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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