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后，太岳军区临时指挥部，一间农家土屋里烟雾缭绕。新任军区司令员陈庚披着件军装，嘴角叼着根烟卷，正对着地图跟几个参谋着什么。他脸上惯常带着的那丝戏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专注。
“报告，第一军分区司令员刘川，奉命报到，”刘川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身影挺拔如松。
陈庚抬起头，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扔掉烟头迎上来，当胸就给了刘川一拳：“好你个刘川，老子升官，你子的官升得比老子还快，差点就跟老子平起平坐了，”他嘴上开着玩笑，眼神里却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看重。
刘川也笑了：“司令员，您就别寒碜我了，我这点道行，还不是您和首长一手带出来的，这副司令员的担子，我怕扛不好。”
“放屁，”陈庚一瞪眼：“朱老总、副总指挥亲自点的将，总部通报全军学习的‘钢铁英雄团’团长，黑风峪硬生生磨掉鬼子第四旅团半个联队的狠人，你扛不好谁扛得好？”
他拉着刘川走到地图前，脸色严肃下来：“闲话少，情况你都知道了，鬼子第四旅团在黑风峪吃了大亏，缩回据点舔伤口，筱冢义男不甘心，正在调兵遣将，酝酿更大的扫荡，咱们太岳军区刚成立，这把火，必须烧旺，叫你来，就是听听你这一分区司令，有什么想法，”
屋里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刘川身上。
刘川没有任何犹豫，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戳在地图上第四旅团核心据点——阳泉的位置。
“想法？司令员，我的想法就一个——”刘川的声音带着杀意，“趁他病，要他命，趁着第四旅团还没缓过气，援兵未到，集结主力，撕开它的乌龟壳，把它……”他五指收拢，仿佛捏碎了一个鸡蛋，“整个吃掉，”
“吃掉？”一个参谋倒吸一口凉气：“刘司令，第四旅团就算在黑风峪伤了筋骨，可缩回阳泉和周边几个据点得残兵，兵力依旧雄厚，装备精良，工事坚固，咱们刚成立军区，部队分散，一口吃掉？这胃口是不是太大零？”
“大？”刘川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不大，一点不大，司令员，您看，”他的手指在地图上飞快划动，“第四旅团现在就像只被打瘸了腿的乌龟，脑袋缩在阳泉，两只前爪分别搭在李家镇和高庄据点，屁股和后腿藏在后面几个据点。看着唬人，实则兵力分散，首尾难顾，士气低落。
他抬头看向陈庚，语速飞快：“我的计划是：围点打援，中心开花，斩首掏心，”
“围点打援？”陈庚眯起了眼睛，示意他继续。
“对，”刘川的手指重重点在阳泉两侧的李家镇和高庄据点，“用两个团，比如771团和772团，分别佯攻李家镇和高庄，攻势要猛，要像真的一样，做出要拔掉它两只前爪，直捣阳泉的架势，第四旅团长藤田不是傻子，他肯定判断我军目标是这两个据点，必然严令李家镇和高庄死守，同时从阳泉派出主力增援，”
“然后呢？”陈庚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然后？”刘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手指猛地从阳泉划出，点在其侧后一片地形复杂的山谷——“长岭村”，“他的援兵一出阳泉，必经长岭村，那里，就是他的坟场，司令员，请您亲自指挥军区直属部队和军分区部分主力，预先设伏在长岭村，等鬼子援兵钻进口袋就往死里打，打掉他的机动兵力，”
“好，围点打援，老子来干，”陈庚眼中精光爆射，“那你呢？”
刘川的目光再次钉在阳泉上：“我？我带独立团和新一团，直插阳泉，”
“什么？，”屋里一片惊呼，连陈庚都愣住了。
“藤田把主力派出去增援，阳泉必然空虚，”刘川的声音带着一种疯狂的自信，“我带两个团，不要任何重武器，轻装急进，绕过所有外围据点，直扑阳泉，趁其内部空虚，中心开花，遏他的旅团部，炸掉他的军火库，打掉他的指挥中枢，”
他一拳砸在阳泉上：“藤田前线援兵被您死死咬在长岭村，回头发现老家被端，必然军心大乱，首尾不能相顾，届时，您再从长岭村挥师压上，咱们里应外合，把他第四旅团的残兵败将，彻底包了饺子，一口吃掉，”
死寂，整个指挥部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刘川急促的声音和地图纸张被拳头砸中的余音。
所有人都被这个大胆、疯狂的计划震得目瞪口呆，四个团，就要吃掉鬼子一个齐装满员、即便受损也是瘦死骆驼比马大的旅团？这简直是……
“疯子，你他娘的真是个疯子，”陈庚吐出一口气，眼睛却亮得吓人，死死盯着地图，他脸上的肌肉抽动着，显然内心正在进行着激烈的交锋。
风险太大了，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是万劫不复，佯攻部队压力巨大，打援部队面临硬仗，刘川亲自带两个团钻到敌人心脏里，更是危险至极。
但是如果成功了呢？太岳军区成立第一战，就全歼日军一个旅团，这将是何等惊饶战果？对整个华北战局，对全国抗战的士气，将是何等巨大的提振？这简直是一场豪赌，赌注是整个太岳军区的主力，甚至是他陈庚和刘川的军事生命。
陈庚抬起头，目光直视刘川：“刘川，你有多大把握？，”
刘川挺直胸膛，眼神坚定如磐石，声音铿锵有力，没有丝毫犹豫：“司令员，这伙鬼子新败，士气低落，指挥失措，而我军新胜，士气如虹，求战心切，此消彼长，此战关键在于速度和出其不意，打援要狠，掏心要快，只要各部分严格执行命令，死死咬住各自的目标，我有六成把握，”
“六成……”陈庚重复了一遍，一咬牙，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一巴掌狠狠拍在地图上，“干了，老子信你这一次，就陪你疯这一把，”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立刻上报总部备案，命令：771团、772团，即刻向李家镇、高庄方向运动，等候命令发起佯攻，攻势要猛，把戏给老子做足，”
“命令：军区直属团、特务团由我指挥，连夜开赴长岭村设伏，没有我的命令，就是塌下来也不许动，”
“命令：独立团李云龙部、新一团刘川部，”陈庚的目光死死盯住刘川，“集结你所有能跑能打的精锐，轻装，只带短枪、手榴弹、大刀片，给我像两把尖刀，直插阳泉心脏，老子把军区最锋利的刀交给你，刘川，别让老子失望，更别把老本赔进去，”
“是，保证完成任务，捅不穿阳泉，我刘川提头来见，”刘川啪地一个立正，眼中闪现着必胜的信念，
“滚吧，去准备，”陈庚挥挥手，转过身再次看向地图，眉头却紧紧锁起，低声骂了一句，“他娘的，六成把握就敢梭哈，老子这个司令员，迟早被你子吓出心脏病……”
刘川转身大步离去，脚步带风。陈庚独自站在地图前，烟雾再次缭绕起来。他拿起铅笔，在阳泉的位置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又打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和一个惊叹号。
门外，隐约传来刘川急促下令的声音：“通知李云龙集合队伍，带足手榴弹和大刀，对，就是现在，把楚云飞派人送来一批‘太原造’的冲锋枪和子弹全给老子带上，告诉各营，把最好的家伙、最能打的兵，都给老子挑出来，这次，咱们去端鬼子旅团长的炕头，”
夜色深沉，太岳军区的各个角落，因为这道疯狂而大胆的命令，骤然沸腾起来。无数的脚步声、马蹄声、低声的口令声，如同暗流涌动，预示着一场惊动地的风暴，即将席卷晋西北大地。
而风暴的核心，直指阳泉，
陈庚掐灭烟头，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那个被圈起来的阳泉，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混合着担忧和极度兴奋的弧度：“阳泉……嘿嘿，这下，可真要不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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