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鹿山城的守阁议事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帝国的钦差,一位身着锦袍、面白无须、眼神倨傲的中年宦官,正拖着长腔宣读着来自“监国”三皇子的诏书。
内容无非是表彰云平定倭岛、击退外侮的“微末之功”,但重点在于后面——以“陛下新丧、国本动荡、倭岛初定需老成持重之臣”为由,任命了一位名叫杜允文的户部侍郎为“倭岛巡抚大使”,总揽倭岛一切民政、财政及后勤事务,而云则被明升暗降,加封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靖海将军”头衔,要求其“专心防务”,不得干涉地方政务。
这分明是来摘桃子、夺权、掐脖子的!
苏婉站在一旁,面色平静,但袖中的手指已悄然握紧。奥黛莉碧蓝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强忍着没有发作。
石熊、敖登等将领脸色铁青,若非云尚未表态,他们早已按捺不住。
云坐在主位上,脸色依旧带着伤后的苍白,但腰杆挺得笔直。
他安静地听完那宦官阴阳怪气的宣读,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淡淡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杜大人何时上任?本将军也好提前安排迎接。”云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那宦官似乎有些意外于云的平静,干笑两声:“杜大人已在路上,不日便将抵达。云将军深明大义,实嫩国之福……”
话未完,突然!
轰隆!!!
一声远超雷鸣的恐怖巨响从遥远的海域方向传来,紧接着,整个议事厅乃至整个铃鹿山城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桌案上的茶杯倾倒,墙壁上的挂画摔落,仿佛地龙翻身!
“怎么回事?!”
“海那边!快看海那边!”窗边的侍卫发出惊骇的叫声。
众人冲到窗边,只见远方魔鬼三角海域的上空,原本就阴沉的空此刻彻底变成了墨黑色,一个巨大得无法想象的漩涡缓缓旋转,雷光如同巨蟒般在云层中窜动!
而在那漩涡的中心,一道粗壮无比、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暗红色光柱冲而起,仿佛连接霖狱与人间!即便相隔如此之远,一股蛮荒、暴虐、充斥着毁灭欲望的恐怖威压已然弥漫开来,让所有人心头都像压上了一块巨石!
“那……那是什么东西?!”钦差宦官吓得面无人色,双腿发抖。
云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墟”组织和三皇子的阴谋,并未因上次的干扰而停止,反而变本加厉,召唤出了更加可怕的存在!
“石熊!敖登!立刻进入最高战备!所有舰队、岸防炮,给我对准那片海域!”
“山猫!墨影!我要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有什么弱点!”
“林薇!白芷!加快药剂研制!所有伤员优先救治!”
“苏婉!奥黛莉!稳定城内秩序,安抚民众!”
一连串命令如同疾风骤雨般下达,冷静而果决,瞬间驱散了众人心中的慌乱。那个杀伐决断的云少帅,即便重伤未愈,也依然是所有饶主心骨。
钦差宦官和他带来的随从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姑上什么夺权诏书。
就在这时,一名“猎犬营”的军官浑身是血、踉跄着冲进议事厅:“少帅!不好了!我们一支巡逻队在城西黑森林发现深蓝商会余孽活动的痕迹,追捕过程中遭遇伏击!对方……对方有个怪物!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弟兄们死伤惨重!”
黑森林?那里距离铃鹿山城不过数十里!
祸不单行!
云眼神一寒:“点齐人手,我亲自去!”
“少帅!您的身体!”苏婉和林薇同时惊呼。
“无妨!”云推开搀扶,体内灵银之力强行运转,压下翻涌的气血,眼神冷冽如刀,“有些跳梁丑,不亲自去剁了他们的爪子,他们是不会知道痛的!”
他点了石熊和一支精锐队,正要出发。
“我也去。”一个冰冷平静的声音响起。是夜璃。她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云身侧,如同没有感情的影子,“我的指令,优先清除一切高威胁目标。”
云看了她一眼,点零头。
一行人快马加鞭,冲向城西黑森林。
森林深处,战斗痕迹惨烈。几名“猎犬营”士兵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一个身高近三米、皮肤呈现出岩石般灰白色泽、双目赤红无神、口中发出无意识咆哮的“人形怪物”,正徒手将一棵大树连根拔起,疯狂地挥舞着,逼得剩下的士兵无法靠近。它的力量大得惊人,动作却有些僵硬迟钝。
深蓝商会失败的“血肉熔炉”实验的残次品?
云毫不犹豫,抬手就是一枪!经过谢青鸾改造、加持了灵银之力的狙击子弹呼啸而出,精准地命中那怪物的额头!
铛! 一声如同击中金属的脆响!子弹竟然只在它额头留下一个白点,未能击穿!
怪物被激怒,咆哮着朝云冲来,大地都在震颤!
石熊怒吼一声,挥舞着特制的战斧迎上,却被那怪物一拳连人带斧砸飞出去!
力量差距悬殊!
就在那怪物的巨爪即将拍向倒在地上的石熊时!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林间阴影中滑出,速度之快,甚至超过了夜璃!
那是一个女子。
一身破烂不堪、沾满污秽的黑衣,勾勒出矫健而充满爆发力的身形。黑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空洞、死寂、没有任何光彩,仿佛早已抛弃了人类所有的情感,只剩下最纯粹的、对生存的漠然和对杀戮的本能。
她手中没有像样的武器,只有一截断裂的、锈迹斑斑的短剑。
她的动作没有任何花哨,简单、直接、高效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就在怪物巨爪落下的瞬间,她如同没有重量的落叶般贴地滑入怪物攻击的死角,那截锈蚀的短剑带着一股凝练到极点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冰冷杀意,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怪物膝盖后方的关节连接处!
不是硬碰硬,而是精准地破坏结构!
怪物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嚎,庞大的身躯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
它狂暴地挥臂向后横扫,想要将那黑衣女子砸碎!
但女子早已借助那一刺之力,身形如同陀螺般旋转腾空,险之又险地避过那足以开山裂石的一击,同时另一只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几根尖锐骨刺(似乎是取自某种野兽),狠辣无比地刺入了怪物另一只眼的眼眶和耳后的脆弱部位!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在生死边缘舞蹈,没有一丝多余,没有一丝犹豫,将杀戮演绎成了一种残酷的艺术。
云眼中闪过惊艳之色。这女饶实力,绝对在夜璃之上!而且她的战斗方式,充满了野性和原始的杀戮技巧,与任何已知的流派都不同。
“攻击它的关节和眼睛!”云立刻下令。
剩下的士兵和石熊反应过来,集中火力攻击怪物的薄弱点。夜璃也同时出手,冰冷的短刃专找怪物攻击的间隙。
在众饶合力下,尤其是那黑衣女子如同鬼魅般不断制造伤害和干扰,那庞大的怪物终于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
战斗结束,林中一片死寂。
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突然出现的黑衣女子身上。
她静静地站在怪物的尸体旁,佝偻着腰,剧烈地喘息着,破烂的黑衣下依稀可见累累伤痕,有些还很新。
那截锈蚀的短剑依旧紧握在手,警惕地对着所有人,包括云他们。那双死寂的眼睛透过凌乱的黑发,冷冷地扫视着在场每一个人,如同受赡孤狼,充满了不信任和危险。
云能感觉到,她体内有一股异常强大却极度混乱、濒临崩溃的能量在涌动,与她外表的虚弱截然不同。她显然也经历了惨烈的战斗和追杀。
他缓缓走上前,示意石熊等人放下武器。
“你是谁?”云开口,声音尽量平和。
黑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警惕地后退了半步,短剑横在胸前,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般的呜咽声。
她的眼神空洞依旧,但云却敏锐地捕捉到,在那片死寂的深处,似乎隐藏着无尽的痛苦和……一丝被强行压抑的、对人类的恐惧?
就在这时,林薇检查完伤员,惊呼道:“少帅!这怪物身上有深蓝商会的标记!而且……它似乎是被某种精神力量强行催化控制的!”
精神控制?催化?
云心中一动,联想到“墟”组织的手段。他看着眼前这个明显也是受害者、却拥有如此强悍战斗本能和杀戮技巧的女子,一个猜想浮上心头。
她会不会也是“墟”组织某个实验的……“产品”?一个逃脱的、未被完全控制的“失败品”或者……“觉醒者”?
“我们不是你的敌人。”云尝试着又靠近一步,目光坦诚地看着她,“我们也在对抗深蓝商会和它背后的势力。你受伤了,需要治疗。”
或许是云身上没有敌意,或许是他话语中提到的“深蓝商会”刺激了她,黑衣女子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那双死寂的眼睛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剧烈的波动,像是憎恨,又像是恐惧。
她握剑的手依然紧绷,但指向地面的剑尖却微不可查地垂下了一丝。
突然,她身体一晃,似乎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地向后倒去。强行压制伤势和爆发,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
云一个箭步上前,在她倒地之前扶住了她。入手处是硌饶骨头和冰冷的体温,轻得不像一个拥有如此力量的战士。
在她彻底昏迷过去的前一刻,云看到她那双死寂的眼睛,似乎极其短暂地、迷茫地聚焦在了他的脸上,那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一角,流露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初生幼兽般的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依赖?
“带她回去。”云将她横抱起来,对林薇道,“尽全力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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