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书记的突然出现让整桌人像触电般站了起来。
瞿子龙注意到，书记虽然面带微笑，但那双眼睛中的忧愁却时有浮现。
“都坐，都坐。\"范德权摆摆手，“我就是来看看大家吃得怎么样。”
他着，目光在瞿子龙和陈友发之间来回扫视：\"刚才听你们在讨论电视机厂的事？\"
陈友发额头已经冒汗：“是，是的，范书记。瞿同志给了些建议...”
“哦？”范德权挑眉，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看着瞿子龙，“子龙对工业生产也有研究？”
瞿子龙微笑着回话：“只是些粗浅的想法，让书记见笑了。”
“来听听，”范德权笑着追问。
康建军及时站起身，请范书记入座。
瞿子龙拿出烟给在座抽烟的都发了一支，自己没点，在桌子上轻轻点动道：“时代如歌，任何企业需跟上旋律才能相伴相随。”
清江几人没有什么感觉。
刘启觉得这两句话挺押韵。
范书记和陈厂长却虎躯微震，这一句话或许在计划转市场的初期大多数人不会有多大体会，但是以他们老辣的眼光，哪里听不出这句话的深意与残酷性。
瞿子龙没等发问，继续道：“在物资较为匮乏的年代，电视机可谓“稀罕物”，谁家有羚视，晚上家中便会挤满来访的亲友，成为这个时代独特的韵味。
但随着时代步伐加快，百姓腰包都会鼓起来,电视机将逐步走进千家万户,成为每个家庭必备的日用品。陈厂长，恕我冒昧，贵厂出厂的电视机怕连南开大门外都没走出去吧？”
陈友发脸色瞬间涨红，不知道怎么回答。
“南瓜牌电视在南开都不够卖，用得着去外地卖么？”邓定峰似乎和陈友发是老朋友，听到瞿子龙发问，第一时间站出来力挺陈厂长。
瞿子龙没有接邓定峰的话，而是顺着自己的话题暴击：“陈厂长，贵厂生产的电视机是12、14寸黑白电视吧？我在清江商场见过1100和1300元一台，没错吧？”
陈友发这次点头：“是，现在所有的这个尺寸的电视都是这么一个价格！”
瞿子龙这时才把烟点上，轻轻吐了一口烟雾，笑着继续暴击：“那我凭什么买你家的电视？”
这句话一出，满桌人，还有好奇围过来的人都是惊讶、疑惑、懵逼的看着瞿子龙。这话得真伤人。
瞿子龙不急着回答，等大家窃窃私语声音稍微减才再次开口：“籍籍无名的厂家，人们为什么要相信你？”
陈友发憋红脸争辩道：“我们的质量是最好的，一点不会比别的厂家差！”
瞿子龙双手一摊道：“你又不，大家怎么知道？”
所有围着的人再次懵住，这年轻人话怎么这么欠揍呢。
老瞿头看着周围人灼热的眼神，深怕被打，不敢继续玩耍，道：“现在打开电视，就能见到进口飞利普、东鸡，国产熊猫、夏普、飞跃等等品牌铺盖地的广告，这么好，那么牛，居家必备，嗯，“飞跃”精神——一切为用户着想。质量第一，用户第一，金星电视，这些大家都耳熟能详吧？
人家这么吹，我上商场买电视，这些品牌是不是就先入为主了？而你们家的电视机摆在旁边，大家都不熟，有心一点的知道这是市里电视机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作坊拼凑出来的呢，人家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品牌的性能，问题是你们还卖一样的价格，呵呵......”
这会，大家都听懂了，的确也是这么一个事，不见经传还跟大品牌卖一样的价格，想屁吃呢？反正自己家要买的电视机必须是大品牌，不是什么冬瓜南瓜的。
这会，陈厂长面如土色，的确，就这！拿什么跟别人竞争！
这会，范书记饶有兴致，一点不打断主旋律，已经跟秘书要了三包烟，一圈一圈的发。
老瞿头多坏啊，不玩火上浇油，哪里肯放过，一万点暴击出手：“现在是八六年，大家都应该注意到，彩色电视机的出现,让人们的视觉体验有了质的飞跃，或许价格是贵了些许，大不了借点嘛，干嘛去买黑白电视恶心自己？”
果不其然，陈厂长再也坚持不住，顺着椅子就要歪倒。
后面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才将其稳住。
而他却在座椅上剧烈的颤抖起来，被人安抚后如同行将就木的病人，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花板。
范书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瞿子龙，又面向陈友发：“陈厂长，改革开放初期，你们厂确实要早做准备。有什么想法，可以来我办公室详谈。”完站起身走回主桌。
宴会接近尾声时，姜书记过来告别。这位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对瞿子龙颇为热情：“子龙啊，真不跟我们的车一起回去？”
“谢谢姜书记，我明在市里还有点事。”瞿子龙再次婉拒，“哦，马叔和徐叔也怕要明才能回。”
马韬和徐刚同时点头抱歉，他们可舍不得走，今晚还要去吃书记夫饶红烧肉呢。
姜斌遗憾地摇摇头，临走时意味深长地：“行，那你们仨一起，我也放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联系我。”
等领导们陆续离场，王秘书再次来到桌边，道：“瞿同志，书记了，让您四点左右给我打电话，你们在哪，我去接你们。”着恭敬的递上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
邓定峰双眼精光暴露，迫不及待地拉着瞿子龙：“走，去我们公司看车！”
这个瞿刚才的侃侃而谈展现的人格魅力何其强大，和书记的关系也基本实锤，这样的好朋友谁会拒绝来往。
刘启也凑过来：“我也去！完事两我店里看发动机。”
三人一拍即合。
马院长和徐刚下午也没地方去，双手一举也要申请参与活动。
老瞿头都想八卦了，两个四十多的老汉子，见乱跑个什么劲？
呃，或许老汉子都是一样的，喜欢偶尔撒欢，偶尔疯跑，只见被老瞿头打击得靠在椅子上如条烈日下的老狗的陈厂长，像回光返照般，突然坐直，双眼囧囧看着瞿子龙，“我也去，我也去，我跟你们一起去！”
众人都讶然的看着他，却见病人炯炯有神双眼里满是期待、哀求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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