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的太阳，像一个烧红的烙铁，悬在灰蒙蒙的空上。
已经三个月没下过一滴雨了。
城外的农田裂开了一道道狰狞的口子，最深的裂缝能塞进一个孩童的手臂。曾经潺潺流淌的溪早已干涸，河床裸露着干裂的卵石，像是大地皲裂的皮肤。田埂上，几个老农跪在地里，捧着焦枯的稻穗，老泪纵横。
“完了……全完了……”
“三个月没雨，神仙也救不了啊……”
绝望的叹息像瘟疫一样蔓延，很快就传到了城里。起初只是私下的抱怨，渐渐地，一种诡异的流言开始滋生——
“听了吗？自从林侯爷杀了赵公子，老爷就没下过雨……”
“我看是侯爷惹恼了上，这是降罪给咱们青阳城啊！”
“赵家虽然坏，可没让咱们遭这罪啊……”
流言的源头无人知晓，却传播得极快，像干旱气里的野火。尤其是在流民聚集的城西，恐慌情绪已经开始发酵，不少人望着侯府的方向，眼神里带着一丝怀疑和怨怼。
“将军，不能再等了！”李铁急匆匆地闯进侯府书房，手里捏着一张刚从墙上揭下来的匿名传单，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林浩不仁，降大旱，速杀林浩，以谢上”。
林浩正站在地图前，眉头紧锁。地图上，青阳城周围的水源地都被红笔圈出，如今大半都已干涸。他指尖划过城南的落霞河支流，那里是目前唯一还剩点水的地方，却也只剩下浅浅的一汪。
“我知道。”林浩转过身，脸上没有丝毫慌乱，“传我命令，即刻打开粮仓，按照人头分发粮食，每人每日两斤，先保证流民和孩童不挨饿。”
“是！”李铁领命，又犹豫道，“那流言……”
“找出源头，抓起来。”林浩的声音冰冷，“敢在这个时候煽风点火，必是赵家的余孽。”
半个时辰后，青阳城的东门外，临时搭建的粥棚前已经排起了长龙。十几个锐士抬着麻袋，将金黄的麦粒倒进巨大的石碾，碾碎后煮成浓稠的麦粥。
林浩穿着一身便服，亲自站在粥棚前监督。他看着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流民接过陶碗，贪婪地喝着粥，眼神从最初的警惕渐渐变成感激。
“多谢侯爷！”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泣不成声，她的孩子已经三没吃东西了。
“侯爷仁德！”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喊道，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林浩没有话，只是示意锐士们加快速度。他知道，光靠放粮还不够，必须解决水源的问题。
“李铁，带五百锐士，去城南的落霞河支流，挖一条引水渠到城西的农田，越深越好。”林浩下令，“再组织百姓，在城内挖井，凡是挖出水源的，奖励十斤粮食。”
“是！”
消息传开，青阳城的百姓立刻行动起来。锐士们在前面开挖引水渠，百姓们拿着锄头铁锹跟在后面，连老人和孩子都提着篮子帮忙运土。干涸的土地上，第一次出现了热火朝的景象。
与此同时，姚若曦的医馆里，也是一片忙碌。十几个医兵围着巨大的药锅，不停地搅拌着里面的汤药。空气中弥漫着苍术、白芷、金银花的混合气味——这是预防疫病的药方，姚若曦根据《毒经》里的记载改良而成，专门应对干旱可能引发的瘟疫。
“大家排队领药，每人一碗，回家煮开了喝，能防生病！”姚若曦站在医馆门口，亲自给百姓分发汤药。她的脸上沾着药汁，声音也有些沙哑，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谢谢姚医师！”
“谢谢林侯爷！”
百姓们捧着陶碗，看着里面深褐色的汤药，却没有丝毫犹豫，仰头就喝。连日来的干旱让他们明白，只有林浩和姚若曦，是真心为他们着想的。
“姚医师，听城西有人侯爷的坏话？”一个喝药的老汉愤愤不平地，“要不要俺们去教训教训他们？”
姚若曦笑了笑：“不用，侯爷自有安排。大家好好抗旱，保重身体，就是对侯爷最好的支持。”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赵勇带着几个暗影卫，押着三个五花大绑的汉子，从街上经过。
“让开！让开！”赵勇高声喊道，“这就是散布谣言，侯爷惹怒上的家伙！”
百姓们立刻围了上去，对着三个汉子指指点点。
“是他！我见过，是赵家以前的仆役！”
“狗东西，赵家都倒了，还敢出来作祟！”
“就是他们，在城西煽风点火，要把侯爷赶出青阳城！”
三个汉子吓得面无人色，拼命挣扎：“不是我们！是有人指使我们的！”
“到了刑场，再跟侯爷吧！”赵勇冷喝一声，策马直奔城中心的广场。
林浩得知消息，立刻从东门赶了过来。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看到林浩来了，纷纷让开一条路。
“这三个人，大家都认识吧？”林浩指着跪在地上的三个汉子，声音传遍广场，“他们是赵家的旧仆，在城里散布谣言，大旱是我引起的，想煽动大家闹事，颠覆青阳城！”
三个汉子还想狡辩，赵勇直接拿出了他们与赵家残余联系的密信，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辨。
“证据确凿，还敢狡辩？”林浩的目光变得锐利，“青阳城的百姓，谁没受过赵家的苦？他们害死了多少人，抢了多少粮食，你们忘了吗？现在还想借着旱灾，挑拨离间，让大家重新回到水深火热的日子里去！”
百姓们的情绪被点燃了，愤怒的喊叫声此起彼伏：“杀了他们！”
“不能饶了他们！”
“侯爷为民除害，我们信侯爷！”
林浩抬手示意大家安静：“青阳城的规矩，造谣生事，煽动叛乱者，斩！”
“斩！斩！斩！”
三声令下，锐士们手起刀落，三个汉子的人头落地。鲜血溅在干涸的土地上，却让百姓们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他们明白了，谁才是真正为他们好的人。
处斩结束后，林浩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广场上，对百姓们高声道：“乡亲们，大旱是灾，不是人祸。但我们不怕！官府会开仓放粮，保证大家有饭吃；我们会开挖水渠，寻找水源；姚医师会为大家预防疫病。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度过这个难关！”
“侯爷仁德！”
“我们听侯爷的！”
百姓们的呐喊声震耳欲聋，连日来的恐慌和疑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傍晚时分，好消息传来——城南的引水渠挖到霖下水层，一股清泉喷涌而出！
“出水了！出水了！”
锐士们和百姓们欢呼着，跳进没膝的水里，互相泼洒着清凉的泉水。虽然水量不大，但足以给干涸的土地带来希望。
林浩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李铁浑身湿透地跑过来，兴奋地：“将军，这水够城西的农田用了！我们再挖几条支渠，就能灌溉大半的庄稼！”
林浩看着喷涌的泉水，又看了看周围欢呼的百姓，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这场旱灾或许才刚刚开始，但只要民心还在，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回到侯府时，姚若曦已经等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累了一了，喝点药吧，能安神。”
林浩接过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里，似乎带着一丝甘甜。
“医馆那边怎么样？”
“都安排好了，汤药已经分发下去，还在城外搭了临时的隔离棚，万一出现疫病，能及时隔离。”姚若曦道，“百姓们都很配合，还自发组织了巡逻队，帮着维持秩序。”
林浩点零头，望向窗外。夜空格外晴朗，看不见一丝云彩。他知道，这场旱灾恐怕不会轻易结束，而隐藏在暗处的镇国公，不定正等着看他的笑话。
“明，我去看看挖井的情况。”林浩道，“青阳城的地下，一定还有水源。”
姚若曦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点零头：“我跟你一起去。”
夜色渐深，青阳城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城外的引水渠边，还能看到零星的火把——那是百姓们自发组织的守渠队，守护着这来之不易的水源。
一场与旱灾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谁也没有想到，这场旱灾，不仅带来了苦难，也将意外唤醒青阳城深处，沉睡已久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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