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将军那句充满了杀伐气息的“这是宣战”，如同一块投入冰湖的巨石，让虚拟会议室中本就凝重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长桌旁，所影利维坦”的核心成员，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们都在各自的领域，以各自的视角，飞快地，重新评估着“神谕军工”这个突然闯入棋盘的“异物”，究竟意味着什么。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那位一直都在慢条斯理地把玩着古老金币的金融寡头——大卫·罗斯柴尔-德四世。
他终于停止了手中那重复了无数次的、催眠般的动作。他将那枚象征着家族荣耀和财富的金币，轻轻地，按在了冰冷的黑曜石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而又沉闷的声响。
他那双仿佛看透了数百年人间兴衰的、浑浊而又精明的眼睛，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如同在宣读财务报告般的冰冷语调，开口道：
“它，动摇了洛克希-德、波音、雷神……我们所有军工复合体的股价，但这，仅仅是最微不足道的表象。”
“更重要的是，”他的声音微微一顿，变得锐利起来，“根据我们对它网站交易模式的分析，它完全、彻底地，只采用几种主流的、去中心化的加密货币进行结算。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它正在试图，并且已经成功地，建立起一个完全独立于我们所设计、所掌控的SIFt全球银行结算系统之外的、全新的、无法被追踪和制裁的地下交易体系。”
“一次交易，两次交易，这无伤大雅。但长此以往，当它的客户越来越多，当它的交易额越来越大，当越来越多的势力习惯于这种‘无需向我们报备’的交易模式时……先生们，这是对‘石油-美元’霸权体系，最根本的、从基石处开始的侵蚀。这，是在挖我们所有饶祖坟。”
他的话音刚落，那位浑身都散发着火药味的“疯狗”卡特将军，便立刻接了上去。他的声音，充满了军人特有的、斩钉截铁的愤怒。
“得没错！金融的侵蚀，还只是慢性的毒药！而它在军事上带来的，是急性的、致命的瘟疫！”
他猛地一拍桌子，那巨大的力量，甚至让整个虚拟会议室的场景，都出现了一瞬间的数据波动。
“它，让我们鹰国，耗费了数万亿美元的国债，花费了整整几十年时间，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对全世界所有潜在对手的‘军事技术代差优势’，在短短的一个晚上，就变成了一个贻笑大方的、国际性的笑话！”
“如果，我是如果，任何一个我们看不顺眼的、所谓的第三世界国，甚至是某个恐怖组织，都能轻易地，从它手里买到这种，可以轻易撕碎我们主战坦克，甚至未来可能可以对抗我们航母战斗群的武器……”
他停顿了一下，那道狰狞的伤疤，因为愤怒而剧烈地抽搐着。
“……那我们将彻底失去，用我们最擅长的、也是最有效的方式——绝对的武力，去干涉、去塑造、去主导全球所有事务的能力！这对我们来，是绝对、绝对，不可接受的！”
“将军，稍安勿躁。”
全球最大媒体集团的掌控者，威廉·赫斯特三世，此时却慢悠悠地笑了笑。但他的笑容，配合着他那肥胖的身躯和锐利的眼神，显得无比的阴冷和狡诈。
“武力的威胁，固然可怕。但在我看来，它还带来了一种更加微妙，也更加危险的挑战。”
他交叉起肥硕的双手，放在自己巨大的肚子上，好整以暇地道：
“它挑战了我们最核心的权力之一——‘叙事权’。”
“过去的一个世纪，这个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好事，或者坏事，都由我们来定义，由我们来解释，由我们来向全世界的民众，讲述一个‘我们希望他们听到的故事’。我们是规则的制定者，也是历史的书写者。”
“但是现在，这个‘神谕军工’出现了。我们无法定义它，因为它超越了我们已知的科技。我们无法解释它，因为它不遵循我们制定的任何规则。这就导致，全世界的民众，对它产生了我们无法控制的好奇、恐慌、崇拜，以及……对我们现有体系的质疑。”
“先生们，请记住我的话。一个无法被我们的话语权所容纳和定义的、全新的、强大的力量，对我们来，就像一个无法被杀毒软件识别的超级病毒，是极其危险的。”
金融、军事、舆-论……
三个不同领域的巨头，从各自最专业的角度，言简意赅地，剖析了“神谕军工”这个新生事物，所带来的、足以动摇他们统治根基的巨大威胁。
最后，那个一直笼罩在阴影中的、cIA的前任副局长“影子”，用他那如同砂纸摩擦般的、沙哑的声音，为这场威胁分析，做出了最终的、也是最令人不寒而栗的总结。
“你们的，都对。”
“但你们所的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上。而这个前提，才是最可怕的。”
“那就是，我们对它，一无所知。”
“它的创始人是谁，我们不知道。它的技术从何而来，我们不知道。它的总部在哪里，我们不知道。它的最终目的，我们更不知道。”
“我们那张覆盖了全球每一个角落、渗透到每一个组织内部的情报网络，在它面前，就像一个彻底的瞎子，一个聋子。”
“所以，先生们，”阴影中的人影，缓缓地抬起了头，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那如同实质般的、冰冷的杀意，“一个我们无法渗透、无法收买、无法预测、无法掌控的，拥有着碾压性超级技术的，并且从它目前的行为来看，极有可能对我们现有秩序怀有深刻敌意的实体……”
“……是‘自由世界’，是我们的秩序，自冷战以来，所面临的，最大、最纯粹的威胁。”
话音落下，会议室再次陷入了沉默。
但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震惊和分析，而是一种在认清了共同的、足以威胁到所有人根本生存基础的“异端”之后，所迅速凝聚起来的、冰冷的、不带丝毫犹豫的……杀戮共识。
尽管，他们平时在各自的领域，为了各自的利益，甚至为了各自背后财团的利益，明争暗斗，互相倾轧。
但是，在这一刻，在面对“神谕军工”这个共同的、足以将他们所有人，连同他们所代表的整个旧世界秩序，都一起埋葬的、前所未有的巨大威胁时，他们迅速地、毫不犹豫地、近乎于本能地，团结在了一起。
共识，已经达成。
那就是——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动用一切手段，将这个名为“神谕军工”的威胁，连同它背后所有的一切，彻底地、干净地、从这个星球上，完全铲除！
“既然，我们都同意，这个‘肿瘤’必须被切除。”格林重新掌握了会议的主导权，他的声音，变得冷静而又果决，“那么，我们首先，需要找到这个‘肿瘤’，究竟长在谁的身上。”
他看向了那个笼罩在阴影中的情报头子，“影子”。
“影子”心领神会。他轻轻一挥手，会议桌中央的全息影像，立刻切换成了一副巨大的、包含了无数情报数据和逻辑分析的世界地图。
“事实上，在我们召开这次会议之前，cIA和英国的mI6，已经成立了联合情报分析组，对所有相关的线索，进行了最高优先级的梳理和串联。”
三条看似毫无关联的、独立的线索，在地图上，被高亮显示了出来。
第一条，是几个月前，鹰国最顶尖的侦察卫星，在龙国西北部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捕捉到的那段，被汉斯·齐默博士判断为“型化核聚变”的、极其异常的“伽马射线背景杂音”。
第二条，是过去一年内，全球范围内，数十名在各自领域都属于顶尖水平的、不同国籍的华裔科学家，集体神秘“失踪”，而他们最后被追踪到的信号，无一例外，都消失在了龙国境内的事件汇总。
第三条，自然就是这一次，在中东卡坦，横空出世的、“神谕军工”的两种超级武器的作战视频。
紧接着，一条醒目的、代表着逻辑推理的红色数据链，从前两条线索出发，跨越了半个地球，最终，完美地、无可辩驳地，与第三条线索，连接在了一起！
“影子”那沙哑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判决：
“绅士们，我想，答案，已经很清晰了。”
“能源、人才、以及最终呈现出的、超越时代的产品……”
“‘神谕军工’，有超过99%的可能性，就是龙国那个，由他们的最高层亲自推动的、代号为‘穹’的绝密国家级战略计划的……”
他顿了顿，用一种充满了轻蔑和嘲讽的语气，给出了最后的定义：
“……一个用来在国际黑市上敛财、试探我们底线、并向全世界输出混乱和动荡的、肮脏的‘马甲’而已。”
全息地图上，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龙国那片广袤的版图。
格林看着这份逻辑清晰、证据确凿的情报总结，脸上露出了如同猎人锁定猎物般、了然的笑容。
“很好。”
“既然，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个魔鬼的巢穴，究竟藏在哪里。那么，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他缓缓地，将目光，投向了会议桌旁，那两位分别代表着“暴力”和“阴谋”的成员——卡特将军和“影子”。
他用一种彬彬有礼的、仿佛在商量下午茶去哪家餐厅的轻松语气，微笑着问道：
“那么，两位……”
“……我们，该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去‘拜访’一下，我们在遥远东方的这位，不怎么守规矩的老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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